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ting2004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新鲜妻》(完结)作者:陈毓华 出版日期:2009年7月31日 【内容简介】 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她没想到会在殡仪馆见到前夫, 她看不见、听不到、当他是阿飘, 虽然大家都是文明人,但客气跟礼貌是给朋友的, 她可没忘记那三年婚姻,两人聚少离多,她好似在守活寡, 直到他某天出门工作却再也没回来,只是透过律师逼她离婚。 想要她做到云淡风轻的和他寒喧问候?下辈子吧! 她现在已是自立自强的新时代女性,可以理智的面对一切, 但这并不包含她该死的前夫一脸无辜的说想和她破镜重圆, 然后买下她住的公寓和她当邻居,甚至买下她公司大楼, 打通她办公室的墙,硬把他的堂口和兄弟全搬到隔壁! 自从他鲸吞蚕食了她的生活后,她就无法自主的受他摆布, 被他挟持一起吃饭,看看他从此不再飘泊的守着自己, 她果然很没用的被感动了,决定给他一个留校察看的机会, 但她首先得知道当年他到底为什么要离婚…… 东方帮人物表   东方清俊,英文名字Eli(伊莱),绰号― 鱼雷。混血儿,黑眸褐发,三十三岁,除了是东方集团总裁还是东方帮掌门人,商业奇才,专长机械。   东方孙朗,英文名字Gavin(盖文),绰号― 美人。   混血儿,绿眸黑发,三十二岁,统驭东方保全,具有某种稳定人心的气质,东方帮七分堂的总堂主。   专长跟踪、反跟踪。   项元啸,英文名字Rex(雷克斯),绰号― 神厨。   东方帮青龙堂堂主。纯粹的东方血统,酷爱染发,发色因心情变换,绰号神厨,享誉美亚意大利餐馆L & F (La Fine)的总执行长,发誓要让他经营的连锁餐厅遍布世界。二十七岁,是几个师兄弟中年纪最小的。   专长格斗、烹饪。   风静起,英文名字Arthur(阿瑟),绰号― 神刀。   东方帮朱雀堂堂主。   三十一岁,有流浪癖,金棕眼色,银发,不喜救人,拥有一流顶尖医术,觉得人类活在世界上是一种资源浪费,性邪.   专长射击、医术。   炎冽,英文名字Leonard (雷纳德),绰号― 老虎。   东方帮白虎堂堂主。   三十岁,股王。   智多星,运筹帷帽,神准。   专长易容、解碼、看风水。   无俦,英文名字Vic(维克),绰号― 电眼。东方帮玄武堂堂主。鉴定师,年纪成谜,怪胎。   只要出土的古物都能一眼鉴定真假。   专长催眠。   楔子   这只是一个边陲小镇。   经常性的内战动乱,种族信仰差异,政治斗争和军事叛变,加上无止境的边境纷争,小镇上收容的伤兵与难民早就爆满。   红十字会的帐篷早就不敷使用,不论是走道还是角落,头顶着头,脚顶着脚,腥臭味吸引着无处不在的苍蝇,污浊的空气、脏乱的环境,虽然已经尽力要求干净改善,但是怎样都抵不过大量伤兵难民涌入弄脏的速度。   医生和护士有着深深的无力感。   人祸有时候比天灾还要残酷。   而无国界医师团驻营医生待遇也没有比难民伤兵好,几个人克难的挤一顶帐篷是常事。   至于生活补给—要水,小镇的附近有条河,这倒不是问题,男人嘛,一个钢杯,从早到晚,刷牙洗脸甚至拿来解渴洗澡都用那杯子解决,如果野营,它也是喝汤吃罐头的好工具。   这里的生活条件严苛得跟人间炼狱没两样。   开刀房里,一张简陋的担架,埋头动刀的医生尽量忽视因为炎热天气滋生的蚊蝇,尽管卫生条件无从要求起,任何先进的医疗设备在这里也都没有,更遑论这是复杂的神经手术,稍有差池担架上的孩子小则残废,大则可能致命,他刀起刀落,没有护士跟诊的他神奇的在很短的时间不仅做好一切处理,亦神奇的将断臂缝合回去。   孩子的父母都在爆炸里罹难了,他活了下来,未来的路得自己走了。   在战争里,这样的小孩太多,能捡回一条小命就是幸运。   一个半小时后他走出帐篷,白色的医生袍上留着醒目的血迹。   已经习以为常了,他找了个木箱坐下,随手点了根土烟,眼神没有焦距的看着衣衫褴褛,却无比天真踢着干椰子壳玩的孩子们。   「还有没有,也给我一根。」标准的国语,黄种人,高大的身影,一把雪白大胡子,他是发起人,也是他们这群十人为一单位的医生团领导人金恩医生。   男人把皱巴巴的一包烟丢给来人,大胡子如获至宝。   「手术顺利吗?」一根烟,赛神仙。   「死不了了。」他国语比金恩更标准,人也比金恩更高上几公分,长腿长脚,身形颀长。   不是轻忽人命,而是在这样的地方,人活着要比死了艰巨。   「幸好他碰上你。」   「突然给我高帽子戴?你从来都不是会说好听话的人。」   他浑身充斥一种不搭理人的冷漠感,金恩却很喜欢来找他聊天。   「根据传来的消息,查国政府和反叛军头子签署的和平协议破裂了,不用几天这里又要开打,上头来电话要我们尽快撤退。」   「这种事你拿主意就好。」   「小子,多讲几个字会要你的命吗?」这冰雪一样的帅哥拥有傲视全球的内外科全能技术,真要说有什么缺点,那就是亲和力指数低到破表。   「你有女儿要嫁给我?」   「是没有。」   「那你管我想不想说话。」   「薇儿的年纪即使当你老婆也不是说不行……」   金恩哈哈大笑,一条毛茸茸的手掌拍上男人的肩膀,还想调侃他些什么,然而,子弹连发的枪声在黄土上激起声音,头顶飒飒的直升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临空。   不只一架,天空是黑的,黑虫般的嗡翁叫,震耳欲聋。   本能的,两个男人压低了身体,金恩的抱怨还没出口,亮到会叫人眼盲的闪光如同暴雨般在上空形成,人的视线剎那间几乎要瞎了,接着刮起的猛烈狂风还有爆炸席卷了一切,天崩地裂。   第一章   红砖砌的花圃很精彩,春天郁金香和三色堇开得灿烂绵密,紫黄交错,炮仗花也长手长脚的攀出外墙,勾引人们惊艳的视线。   其实不止花坛色彩缤纷迷人,大大小小的花盆也是婀娜多姿,一路生意盎然的延伸到门口台阶上。   不知名的虫子会互通有无知道有这么个好去处,金龟子、蜜蜂、蝴蝶到处扑腾,就连电线杆上的麻雀小鸟也知道可以在这户人家的荷花水缸里喝水,清洗羽毛后再上路。   院子有个小型篮球场,两台单车很随意的靠在车库的角落,攀岩的装备也不甘寂寞的吊挂在墙壁上。   看得出来这户人家非常热衷户外活动。   此时,捡回来的电缆线桶上放着女主人的洗衣篮,两层楼小洋房每道窗户都有着蕾丝窗帘,不管是让人如沐春风的庭园设计还是室内布置,都出自女主人的巧手。   小洋房有很爱护它的主人,每年会固定在外墙粉刷上防雨的水泥漆,这会儿在雨季还没来之前铝梯已经搭好,就等着男女主人一起动手。   大门打开,准备出门的老公身后跟着送丈夫出门的妻子。   拉拉丈夫已经很整齐的衣领,她有双白皙纤长的胳膊,小手忙碌的想把丈夫打理到完美无瑕的地步。   丈夫的眼里都是柔情,他珍惜的摸摸她洁白的脸颊,放下公文包替她整理有点紊乱的头发,修长的手指穿梭在她的发间,像是触摸最细致的宝物。   只有新婚夫妻才有这般如胶似漆的感情吧?你侬我侬,对方的一根指头一个眼神都能把玩意会好久。   可他们很不一样,搬来这个社区快三年了,每天清晨的情意绵绵,社区晨运的老老少少都知道,男男女女都把这对夫妻当作将来寻找对象的标准。   「我想送你去机场。」小妻子细细的央求。   「我们一组十几个人,有专车接送,我不想妳太辛苦。」不像一般上班族穿得西装笔挺,男子一头削薄到耳下的银发,皮肤白得耀眼,细长的眼角微微往上勾,有张微翘的唇,美籍华裔的他当眼色转深时会变成湛亮的金棕,他身材挺拔修长,虽然略略显瘦,却深藏一丝剽悍,如同希腊美男子。   「这个不辛苦,我……辛苦的是……要好久看不到你。」小妻子酡红着蔓延到颈子的粉晕,十指确定她去妈祖庙求的护身符有戴在他身上,手上婚戒也和护身符躺在他的胸口,才轻轻的缩回自己的手。   就算铁汉也会被这样的绕指柔给化成一摊水。   「我一个星期就回来,不超过十天。」   结婚这么久,她还是不习惯三不五时就得往外飞的丈夫,每次她的心就像被剜出一个洞来似的,连生活都不会了。   尽管难分难舍,为了不让他担心,她还是堆出柔媚的笑容。「任务一结束要记得赶快回家,虽然外国的妹比较靓,身材比较辣,要记得你是有老婆的人,野花是不能采的。」   风静起揽住她的腰,嘴角噙笑。   「我会在结婚纪念日前一天回来,蛋糕蜡烛可以不要,最重要的『大餐』不能忘。」   这大餐说的暧昧,小妻子忍不住搥了他一下,不由分说把他往外推。「运将大哥在按喇叭催人了,你快走!」满脑子都是床上滚滚乐,好死相!   她的丈夫是医生,他很忙,除了轮班看诊,三更半夜有急诊Call他也得从床上爬起来,不只这样,他还加入了无国界的医师团,常常一出去就十天半个月,时间最长的高达三个月。   这些事两人没结婚时就说好了,他告诉她自己有些家底,想趁着年轻到处走走,即便是婚后也暂时不会停止。   她爱上他就因为这份洒脱跟随性,婚后又怎么可能因为寂寞而抹煞当初爱他的优点?   当然,婚前她觉得这不难,她心爱的人是去救人,在那些烽火连天的国家里,那些人需要她的男人,需要医疗团,丈夫是她的,感情长长久久,婚姻不是死的,不是把对方捆绑在家庭里,她爱他,愿意尊重他,当他飞累了,有个家,有双温暖的手会等着他。   看见他快乐,她做妻子的,与有荣焉。   所以,她一口应允。   可是,就算科技再发达,MSN、视讯、电话也有到不了的地方,经常,他去的地方以上那些玩意都跟废物没两样。   婚后,她吃到了相思的苦头。   她告诉自己不能小气,至少他每次出门都守住了承诺,在应该回巢的日子平安的飞了回来,让她安心。   「等我们的诊所盖好,存的钱也够了,我就专心在小镇上行医,妳可以安心当妳的医生娘,妳说好不好?」   「好。」   她不在乎当不当医生娘,两人能够一起过日子什么都好。   「我听说伊拉克很乱,你自己一定要小心。」她叮咛再叮咛,不怕被嫌啰唆。   「这次由集团基金会成立的国际儿童救助组织,打的是红十字会的旗帜,危险性很低。」   他没告诉她可能还要转往查德,那个国家的内战越来越吃紧,他衡量了很久决定不说。   梁心愿在他的唇上印下深深祝福的吻,不过要离家的男人是不能随便点火的,只见风静起一手托住她的后颈,拇指摩挲她柔软的耳垂,至于甜蜜又凶悍的吻已经顺着眼皮辗转的亲了下来,眷恋的停在她粉红色的樱唇上。   梁心愿脸上的红晕未退,又添上新色,像落水的人毫无抵抗能力。   风静起感觉的到怀中的身躯软得好像没骨头,每寸曲线都被他的大手揽紧贴了上来。   「我的小美人,我不去了!我想回床上去把妳的衣服脱光,然后这个那个。」他声音沙哑,是当真的。   梁心愿笑了出来,脸颊上的春色更浓,笑也不是,骂也不是。「你这人~早去早回知道吗?」   慎重其事的再度亲了亲她,风静起这次真的出门去了。   看着巴士开走,见他老远的还在挥手,梁心愿在门口一直站到车子消失不见才转身进门。   她楞楞地走进院子,步上台阶,慢半拍的想起来她一早洗干净的衣服还没晾,这又踱回晒衣架前。   半晌,她拍拍自己的颊,然后握拳给自己打气喊话。「梁心愿,他只是出门十天又不是十年,妳这样不行,就算老公不在妳也得给自己加油,不可以这么丢脸!」   只要不想他,老公出门在外的日子其实还不难过,这三年的婚姻生活她也训练出一套打发时间的方法,那就是在忙完了所有的家务以后,去社区的跆拳会馆学跆拳道、学空手道,一身汗流下来,什么杂念都没有了。   不然就是约朋友出来吃饭聊天,最近社区妈妈们正在疯蔺草编织品,她也风雨无阻的去上课,再不然,就干脆窝在自己一手打理的房子里养花除草,每天、每天,时光飞逝。   做脸、修剪指甲、全身SPA,最后还不能忘记要去血拼一套可以让男人鼻血直流的睡衣,她得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让全身状态都在最好的情况下等着明天就要返抵国门的老公。   当梁心愿喜孜孜的和隔壁结成好朋友的沉太太挥手道别回到家门口,有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就坐在她家的台阶上,那神情看起来等她很久了。   「风太太?」   「是,你哪位?」   「我是正翰法律事务所的律师颜正翰。」   「我好像不认识你也没有法律问题需要你协助啊。」   她对律师印象很不好,老觉得他们借着官司,然后从中牟利,一个律师无端上门,是祸不是福。   梁心愿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因此态度冷淡。   「风静起先生委托我来通知风太太有关离婚的事宜,我有一些证件资料必须请妳签字确认,可以到里面谈吗?」他明显感受到敌意,唉,这就是做他们这行的辛酸。   「离……婚?」她傻眼了。   「是。」   「律师先生,你确定没有找错地方,我这里可是三十三巷十一号,虽然我先生是姓风没错。」   她抬头看了晴空无云的蓝天,没有天打雷劈,还是刚刚她在SPA馆睡太久,人还没醒过来?   颜正翰的表情略带同情,但是有很多事情他也无能为力。   直到进了屋子,看见那一迭文件,真实感才涌上梁心愿心头。   「风先生名下所有财产悉数过到风太太名下,这是签署书,请在这底下签上妳的中文跟英文名字,即日就可以生效。」名牌钢笔闪耀着光芒,一迭文件,三两句话,就颠覆了她所有的一切。   她浑身冰冷,明明才从能让人热出一身汗来的太阳下走回来,如今却如在冰窖。   「我不离婚的,我跟我先生婚前就约定好不离婚,要白头偕老的……」那些白纸黑字她一个也没看进去,「这位先生,你一定跑错地方了。」   她不能颤抖,她不能认输,这是不可能的事!   「我只是受当事人委托。」   他办理过数不清的离婚案件,却很少有这么不肯面对现实的,很多人的确会在一开始拚了命的否认,但是看见大笔的财产也不心动,这可难了。   「我先生呢?不论他为了什么要离婚总得回来跟我面对面讲清楚,我不承认这种片面式解除婚约!」   她生气,气他连回来面对的勇气都没有,他们三年的感情算什么?   笑话吗?   她的心好痛。   「我的当事人委托了我。」   「我要他回来亲口对我说,不然免谈!」   他们没有婚姻问题,夫妻感情好得很,这样就想把她变成生命中不相干的人,她绝对不答应!   「很抱歉,风太太,请妳慎重考虑一下,风先生留给妳的可不是小数目,债券、基金、不动产,我从事律师这行业许多年,也同样站在男人的立场,真的很少看见这么大方的男人。」   真是棘手的Case,他没办法从梁心愿坚决不肯退让的神情里得到想要的结果,为了拖延时间,他动作缓慢的把所有的数据收回公文包里面,这事,他被交代一定得办妥,即使,他真的有点同情这位当事人,他还是必须公事公办。   「不然这样……我过两天再跟妳约个时间,不管在我的律师楼还是这里,都麻烦妳给我一通电话,妳什么时候愿意签名,我什么时候过来。」   干律师,要比普通人拥有更多耐心的。   他走了,却才是梁心愿沉沦苦海的开始。   她疯狂的打着风静起留下来的电话,那端始终没有人接听,从早到晚,她披头散发,焦躁得像无所适从的母狮,拿着话筒发呆的她这时候才知道自己这妻子做的有多失败,她居然想不出来有谁是风静起的好朋友,有谁可以问问丈夫的状况。   她不认输,死死的瞪着话筒上的号码,因为太过用力,手背的筋迸了出来。风静起在台湾没有亲人,可是越洋的那端还有,再不济她也有红十字会、国际儿童组织的电话号码……   渺茫的希望很快破灭,电话还是无人接听,不止风静起泡沫般的人间蒸发了,他的师兄也失联了。   人累,心疲,她狂乱的蹲在地板上,抱着自己的胳膊,心中杂乱无章,委屈愤恨,最后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要疯狂的坐在这里……   整整七天,她乖戾的守着电话,像跟它结了仇,动不动就起身察看电话线是不是有安稳的插在插头上,动不动去拉电话线看有没有被老鼠啃了,她坐立不安,不断想着为什么没有人打电话给她?她打出去的电话也都石沉大海,她几乎要歇斯底里了。   心愿妈找上门来的时候,只看见苍白得像个鬼的女儿,至于梁心愿一看见自己的母亲先是怔了下,不明白没有钥匙的母亲是怎么进屋子来的?   她想不起来家里本来就放着备用钥匙,就在门口盆栽的下面。   「妳怎么变成这样?」心愿妈心痛到不能说话。   她毫无反应。   心愿妈随便收拾了些她的东西,梁心愿没有阻止,只剩下一双眼骨碌的跟着母亲转。   心愿妈去拉她的手,结果还没摸到人,再也撑不住的她仰天倒了下去。   接下来,救护车伊喔伊喔的来到风家,梁心愿进了医院。   营养不良、贫血、脱水,对于她的状况医生大人很有微词。   她百依百顺的让医生整治她,吊点滴、注射营养剂,要她三餐正常,这一住院,一个星期后才被心愿妈软硬兼施的带回南部的老家。   回到从小生长的家里她也好不到哪去,情绪虽然不再大起大落,可是成天浑浑噩噩,不哭不笑也不睡,叫她吃她就吃,不叫她就一个人傻在那里发楞,跟植物人没两样。   她的人是昏沉的,对外面的世界没有任何感觉,勉强着吃下去的东西吃什么吐什么,不到一星期便形销骨立。   「孩子,妳醒醒,离婚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太阳每天一样从东方爬起来从西方掉下去,世界也没有因为妳离婚而末日来临啊!」   沉默像石头一样压在人心。   心愿妈气极了,狠打了她一巴掌。   「妳担心那个男人,可我呢,我在为我的女儿难过,妳这不孝女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   她置若罔闻。   日子如水的过去,然而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她被叫下楼吃饭,一如往常的吃了饭又吐,母亲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问,替她张罗着毛巾的同时,那张脸泛滥着太多不忍和疼惜。   她低下头,不吐了,干涸的眼终于滚出泪来,不说话的她忽然开口了,「妈,我好累,别叫我让我睡。」   她成了睡美人,这一睡足足睡了三天,惊得心愿妈差点又要叫救护车。   醒来的她第一件事是软着手脚打电话给颜正翰,答应离婚。   接着,她会吃会说话,再接着嚷着要去找工作,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二章   至于远在地球另一端,和台湾有着十二个小时时差的美国纽约—   在隶属东方集团的医学中心里,走廊的角落站着持枪的保全,没有半个闲人敢在这层楼出入,隔着防弹玻璃门,自动门开启,一层又一层,东方清俊正从恢复室里走出来,有人帮他脱下探病的白袍。   「台湾那边事情办妥了吗?」   他是个清奇的男人,既是东方帮的掌门人,也是东方集团最高的指挥者,王者的稳健沉着在他身上表露无遗,就算风静起的情况令人担忧,命是保住了,可是漫长的复健之路……他的忧心在外人面前却是丝毫不动声色。   「台湾的律师来了电话,对方已经答应离婚,所有的手续都完成了。」负责报告进度的是特助。   「我真不明白,命差点报销了还闹离婚,老三心里在想什么?那个女人也真难搞,从派律师去跟她宣读权利到让她点头前后浪费了快要一个月,马的。」直通通一条肠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是神厨雷克斯的专利。   当意外消息传来,东方帮大家长的东方清俊当机立断派出了西方所有堂口人力搜索风静起的下落,因为东方帮的介入,查德政府紧张了起来,风静起在最短的时间里被专机送回了美国东方医学中心。   中心网罗了全球各医科的权威人才,有最先进的科技医疗设备,有受过专业训练的照护人员以及行政系统。   中心以最快的速度成立了医疗团队,可是要进开刀房之前,风静起用痛醒后残存的一点理智交代了要离婚这件事,而且逼迫东方清俊要替他办到。   一直等到东方清俊点头允诺,风静起才让待命的医生进行手术,计算机断层为他扫描,接着动刀清除他体内的炸药碎片,经过两天一夜的马拉松接力,风静起的小命保住了,接下来他昏睡了两个星期,直到刚刚人才醒来。   人苏醒后,他们这些轮流来看护他的师兄弟们却也没能喘口气,那个任性的混蛋麻醉未退就想下床,能开口说话就吩咐下属把他平常训练体力的运动器材搬进病房,这么不爱惜自己让来探病的神厨气得噗噗跳,直嚷着要不是看在他全身包得像木乃伊,一定一拳头打晕他。   「干么救他,早知道把他留在大草原给秃鹰当点心吃掉算了。」   「他的事你不懂就少说两句。」夫妻间的事情外人……即使同一个师门的师兄弟也没办法说什么。   神厨嘟嘟囔囔,心里还是不服。   「老三自己是医生,他对自己的身体最明白,他想怎么做我们配合就是。」东方清俊并不赞成他这样苦毒自己的身体,但是风静起自己是顶尖的医生,该怎么做对身体最好他心里有数,他们这些弟兄劝阻不了的结果,只能要求医生随时待命以防万一了。   「这家伙我从来就没弄懂过他。」   「虽然查德政府一直重申这是意外事件,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你去查,我要事情的真相。」身为一个集团的决策者,一个帮会的帮主,东方清俊一直是缜密稳重的。   如果让人欺到头上来不吭声,那还能叫做一家人吗?   「知道了,我他马的非弄个水落石出,叫他们低头认错不可!」雷克斯恨得牙痒痒的,这些天让他当「看护」他可是郁闷得很,哼哼,这下终于让他找到发泄的管道了!   「妈,妳还来?」   用肩膀夹着话筒的女子压低着声音说道,表情无辜又忍耐,一条长长的电话线从杂物满满的桌子延伸到桌下。   讲电话就讲电话,躲到桌子下也防阻不了同一个办公室里高高竖起来的耳朵啊。   没办法,谁叫这是开放式办公室,随便风吹草动大家都知道,一点隐私也没有。   所以呢,会干这种自欺欺人、别号鸵鸟的事也只有她了。   「什么来不来,我可没说要妳回来相亲,只是外婆说很久没看到妳,要妳回家吃顿饭聊聊天。」   「妈,最近工作多,有同事今天生日,大家约好要去唱歌,也许会去赶午夜场电影,就算搭高铁回家吃晚饭也来不及,妳叫外婆不要等我,等我这阵子忙完再说啦。」客户、业主都很好商量,就家里供着的这尊老菩萨叫她一个头两个大,常常要又哄又骗,骗的理由还不能太烂。   当年她应该出国去,电话费很贵,耳朵起码可以清净很多。   「跟同事唱歌、看电影叫做忙?妳这不孝女,也不想想自己几岁了还要老妈操心,叫妳回来跟对方见个面推三阻四的,男方知道妳离过婚一点也不计较,我们做女人的不可以太骄傲,该掂掂自己的斤两,妳都二十六岁的人了,能挑的对象还有几个?这女人啊,一有了年纪什么都吃亏……我跟妳说了这么多妳到底听了没有?」   心愿妈没想到拿出外婆这万灵丹来女儿还是不赏脸,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她这些老狗把戏没一次能说服女儿,可是她偏不死心,没有替女儿找到幸福的归宿,她就不甘愿。   「妈,妳不要老是拿外婆当幌子,她才舍不得我又嫁人。」阿母好狠,都往她的罩门戳。   可是她真的不急,再也不要给别人伤害她的心的权利。   弯腰把掉了的2B 铅笔捡回来,她不跟自己的老妈客气了,一抬眼,同事们同情又爱莫能助的眼光缩了回去。唉,躲也是白躲。   「梁心愿,妳到底回不回来?给我一句话。」   这是每次必经的过程。   好像每次一谈到相亲,母女战争就会爆发,其实她真的不想跟母亲有什么龃龉,母亲的心意她懂,但是她的想法阿母不明白。   「妈,我最近真的忙,妳又不是不知道我人手不够。」   电话线那边的女人二度小宇宙爆发,哇啦哇啦……「妳何必那么辛苦,身边又不是没钱,妳那什么工作,拼拼凑凑的劳作能赚什么钱?」   「那叫纸扎。」   「一定是离婚离坏掉了,好好的班不上,做死人东西也不怕触霉头,邻居一直在问,妳要叫我怎么回人家?那种阴森森的行业,别人不敢碰的生意,我宁可妳回来我养妳都比干这个强。」   「没有人翻旧帐的,妈,都那么久的事了,而且,我并不觉得做纸扎有什么不好,妳已经念了两年不累啊?」   梁心愿把电话拿得很远,她老妈是个天才,为了拗她,陈年旧事一再拿出来翻炒。   外婆一定又去庙里诵经了,放老妈一个人在家,穷极无聊只能算计她这女儿。   她听到她妈差点噎了气的声音。   「妈,我都二十六岁,妳不要再管我了。」   「除非妳活到六十二岁老娘看不到为止,否则妳都归我管。」这样蛮横霸道的个性是谁宠出来的?老爸,别管你的花花草草,好歹出来制止一下你老婆吧。   「要不然妳搬回来住,家里不多妳一人吃饭,我也看得到妳,比较心安。」   九拐十八弯居然从相亲吃饭转到这里,没回娘家住是对的,明理睿智的抉择。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离了婚,就算家人无所谓多她一个尴尬的存在,那些隔壁邻居的口水也会把人淹死。   她怕了那些八婆的。   「妈,我不缺男人好不好,我对当人家二房、情妇还是后母都没兴趣,拜托妳不要这么看不起妳女儿,我只是离婚,提早从婚姻里毕业,不是厨余。」   有家人关心很好,可是离过婚的女人就不是人了吗?选择的对象也只能是那些离婚男、鳏夫、老男人之类的,没有人看见她现在过得很好,如鱼得水吗?   恢复自由这几年她很清楚的知道离了婚的女人就是不值钱,那贬值的程度跟金融风暴下的股票一样。两年的单身生活没叫她发疯,老妈的逼婚才叫人崩溃,她什么都可以妥协,至于婚姻,她现在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只是想替我女儿找到真爱,有这么恐怖吗?」   又敷衍了几句,电话挂了,梁心愿无心工作,咬着铅笔想她为什么会离婚?   没有撕破脸,不是家庭暴力,没有外遇,谈不上七年之痒,她跟前夫还相敬如宾得很,那么这段婚姻问题出在哪?   一对夫妻,三年婚姻,一千多个日子,见面的次数少得可怜。   不夸张,一直以来都是他远远地走在前面,今天在非洲,半个月后已经远在衣索匹亚,电子邮件还没到他又起程往另外一个不知名的城市了。   另外,他还有开不完的医学会议,忙不完的演讲,众多的邀约,回到家还有文献资料要看。   这医生娘的头衔她扛得很心虚,那些专业她都帮不上忙,不管她多么的努力也跟不上他的脚步。   他生性自由,是像云一样的男人、至于她,是种在土里甘于平淡的植物,老是要天上的云弯下腰来迁就无知的小草,还撑了三年,终究是厌烦了吧。这些年她是释怀了,唯一过不去的,愤怒的,只有一件事― 那个男人连一点离婚的诚意都没有,仅用一张纸便让她毫无尊严的离开那个婚姻。   一张纸打发了她,被扫地出门,结束了三年的痴心爱恋。   她决定放弃这些毫无意义的过去,想太多只是压榨自己的脑浆,一点建设性也没有,她从椅背拿起背包。   「我去殡仪馆送货,要我买点什么回来吗?」   所谓的办公室就她跟三个设计师,四个人的小公司加上楼下展示场的一个小妹,人数刚满一只手掌。   说要去殡仪馆没有谁吃惊。   跟纸扎有关的行业可多着,丧葬业、殡仪馆,拉远一点的法医、助念团、棺材店、医生……听起来都冷冰冰的,入行才会发现这些都是人生的一部分,没有什么可怕的。   「心愿姊,妳不觉得以我们的出货量可以找个送货小弟?老是妳在跑,客户都把妳当小妹,太不专业了。」   「天堂」首席设计师小P正把一只马尔济斯放进一座狗屋里,不管是狗还是狗屋都活灵活现。   这年头有流浪狗那种悲惨的狗,也有吃香喝辣魂往天国后还有主人替牠盖房子找伴的好命狗。   「等这个月业绩多上一个百分点我会考虑。」她也想多请个人,只是这样一来,她要紧缩的部分会更多,过一阵子再看吧。   「那么相亲呢?」   「你要是我会去吗?」   这些听壁角的,就知道不会放过她。   「两个陌生男女,以结婚为前提的坐在一起互相结量对方斤两条件,把对方当商品,要是沦落到必须相亲才能找到对象,我宁可不要结婚。」   「这不就结了,婚姻路有走过一次就好,人生苦短,同样的事情不用重复那么多遍。」   「心愿姊,妳说话好有哲理,小弟我对妳佩服得五体投地。」美女通常波大无脑,可是这个美女老板不一样。「不过,妳这种美女拒绝走进婚姻大门,还真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的损失。」   围绕在他们这美女店长身边的男人不少,追求者更是多得不可思议,就是没见过她跟谁来电。   「既然不知道就表示没这个人,你们几个把办公室顾好,我走了。」   一个谈不上规模,六个员工都不满的袖珍公司,创业两年,从最早草创的惨淡到现在稍微可看的业绩,这几年她的生活重心都在这。梁心愿回头看了不起眼的老旧房子。   虽然赚的是死人钱,但是心存敬意百无禁忌,她在婚姻里失去的成就感还有自信都是从这里检拾回来的……   「如果我喜欢的是女人,像心愿姊这样的美女,我一定不会错过的把她放在手心里『秀命命』。」想老少通吃的小P 就爱吃女生豆腐,一看见梁心愿出门,便对着对面的可乐发出叹息。   「彼德大师,给你良心的建言,你啊,先弄清楚自己是『万受无疆』派还是『攻德无量』派的再说吧!」可乐有口毒牙。就算是BL 也得搞清楚自己的位置,想男女通吃,哪边凉快哪边去吧!   小P得意扬扬的嘴脸立刻被黑面神给附身了,「哼,好男不跟女斗。」   「最好是这样啦……」   梁心愿嘴角含笑关上玻璃门。   这几个都是她的宝,负责平面和网站设计的可乐、菜瓜,还有小P ,她坚强的梦幻团队。   老旧的喜美车大大一口喘息,艰巨的停在路边。   一身蓝白相间连身裙,短裙下一件黑色内搭裤的梁心愿推开车门,忙了好久才抱出个大纸箱。   纸箱四四方方占空间,乔来乔去很不好上手,她个头真的不矮,一六八的身高就算没资格当上麻豆,可也傲视很多袖珍型的女生,所以,这不能怪她、是物品的问题。纸箱挡住她大部分视线,这一来,她被迫着直视前方12 点钟方向,只是不用匍匐前进就是了。   她的专心落入一双很不寻常的眼里。   墨镜遮去他大半的脸,深邃的五官一看就知道是外国人,超过一米八五的身高,一头银发薄薄的贴在脑后,质感很好的长袖休闲衬衫,手工裤,麂皮软底鞋,小牛皮的斜背包,姿态潇洒自若的站在殡仪馆门口。   他的出现像灿烂的宝石,瞩目的焦点。   他完全无视别人的眼光,眼睛透过墨镜只死死的锁定梁心愿。   她那冒着大量黑烟,呛鼻又有污染嫌疑,会让环保局开单不手软的红色老车就递补在他前一分钟下车的地方。   她很直接忽略他,进了铁栅门。   男人长目微睐,她没看见他还是装作没看到?他跟了上去。殡仪馆没有所谓的旺季小月,因为往生的人是不挑日子的。这里一年四季总弥漫着哀伤,家属的哭泣和到处飘荡的纸钱灰烬让花树也活泼不起来,只能安静无味的往天空舒展身躯,再无其它。   灵堂是公设的,不管生前风光或黯淡,只要少少的钱就可以让亲人省去很多舟车劳顿,在这里陪着往生者走完最后一程。   他扬声叫住那个一个劲往前走的身影。   「心愿。」   听见有人叫她,梁心愿很自然的停下脚步,循声回过头来想看清对象,可惜箱子碍事得很,她只能偏过头用另外一种角度看向来人。   他依旧带着大墨镜。   梁心愿茫然了一下,可他那头银色的头发实在太特殊,沉默的对望后,她认出这个男人来了,转瞬,她快步走开,留给他冰冷的背脊。   「梁心愿。」风静起可没想到接着刚才的忽视之后,还得对着她的背说话,她竟视他为空气?这不正是他当年想要的结果?为什么真正见了面却有种受到打击的感觉?   她充耳不闻,脚下踩步子跟飞一样。   「梁心愿梁心愿梁心愿梁心愿梁心愿梁心愿梁心愿梁心愿。」他就不信邪,还越喊越大声,惹得很多人侧过头来看。   不管那追上来的声音在她平静的心湖炸起多么惊人的雷劈,她没把iPhone带出来真是大大失策。   「我没听到、没看到,他是阿飘。」她催眠自己,一边走一边嘀咕,什么人不好碰,在这里碰到前夫,世界变小了。   没错,她背后这男人就是用一张纸把她踢出风家大门,流放街头的过气前夫。   很不幸,她的呢喃每个字都清晰的飘进风静起敏锐的耳里,他一个快步向前拉住了她的胳臂。   梁心愿一个趔趄,重心不稳往后倒了去,惊险万分的捧住手里的东西,里面可是她花费一个星期做出来的东西,要是摔坏她没办法交代。她心里上火了。   「我们没什么深仇大恨吧,很久不见连招呼都不打一个,我不知道台湾的人情味退化了。」他的声音清雅,像涓涓的水流,话语却酸得可以,好像人家不理他是整个台湾人都对不起他了。   「放手,不然我要叫警察了。」   「妳答应我停下来跟我说话我就考虑放手。」   她还是一样的弱不禁风,娇滴滴,乌黑纤细的双眉,清灵的五官,整个人彷佛山水画里不经意描绘的几笔,有种说不出的意犹未尽,不管怎么看她,淡绿素白还是艳亮浓华都相宜。   以前至腰际的发现在剪到耳下五公分,造型明净清爽,真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现在的她比以前还要多了几分坚韧的意味。   梁心愿知道他在打量她,她昂起头迎视他的目光。   即便一颗心酸得可以拧出汁来,她还是咬了咬自己的唇,强自镇定。要客套,要文明是吗?她有,可是客气跟文化是给朋友,不是给这个让她成为人妻,成为活寡妇,又成为失婚妇女的男人。   才两年时间,要她做到风淡云轻,两人见面还可以相见欢"她咬牙,再等一百年吧!   「妳好吗?」   「你看我有哪里写着不好吗?」   为什么会嫁给他?   很简单的理由,因为相爱。   那时候的他已经是外科医院最优秀的住院医生了,除了一般外科、重建外科、还得在急诊室里轮训,工作量繁重得无法想象。   这样的工作没有让他不耐烦,工作之余的他,还要发动医院同事组织医疗团,在台湾部落乡下地区巡迥看诊,免费替病人看病拿药。   他一个老外,却用一口流利的、对他来说难度很高的山地语混闽南话再混国语,还有一颗爱心在偏远山区来回奔波。义务行医需要庞大的人手,到各处医学院招募志工,也就变成他在工作外的工作、仅有能榨出来的少许时间里非做不可的工作。   那年他计划要去奈及利亚,义工短缺的厉害。   他用九国语言演讲得到盛况空前的掌声,她也是观众,跟着人群去找他要签名,很俗对不对?他是医生又不是偶像,当然,他也当面训斥了她跟同学一番,但也因为这样彼此都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她没有进入自愿军的名单,因为她除了不是本科系学生,还看见血就怕,这样的人就算勉强被录取也只会拖累别人,对于她的自愿风静起给了很中肯却很不悦耳的建议。   她很不高兴的据理力争,结果……结果当然是她败北,还败得很颜面无光。   也因为那场轰动系上的辩论,两人彼此有了火花,从非正式交往到纸包不住火,她变成了系上女同学羡慕又嫉妒的对象。   既然公开,两人也就顺理成章的开始交往约会谈恋爱,从热恋到两人干柴烈火的走进礼堂,一头栽进婚姻只有一个学期。莽莽撞撞一头钻进婚姻,风静起说了,他跟美国的父母不亲,亲情淡薄,婚后两人就住在台湾,不用时时面对公婆,唯一希望她放弃学业,让他回到家就可以看见她。   她点头答应。   不是只有古代的女人奉丈夫为天地,她也是,世界狭窄却心满意足,单纯的家庭主妇没什么不好,她向来就不是什么女性主义的支持者,很满足婚姻带给她的幸福。   放弃学业或许有那么一点点的遗憾可惜,可是每当丈夫回到家丢掉公文包,不管她在做什么就要冲过来抱住她的热情,就能抵消她心底那小小的,微不足道的遗憾了。   那几年,他是她的天堂,是她的唯一。   她好幸福。   第三章   梁心愿瞇起眼睛看几年不见的男人,之前他就是个会让人眼睛为之一亮的男人,如霜的气质,眼中一片俯瞰众生的倨傲,明明是种要不得的优越感,她就是觉得他帅气。   刚刚他戴着墨镜,也许是心里刻意要把他忘记,收掉所有有关的相片资料,就连一点点可以触动她心思的东西也全部丢掉,难怪她刚刚没把人认出来。   他的改变很大,变得更有男人味,微微往上挑的眼眉有股浸淫日久的冷冽跟邪气,不吭声,也让人心里毛毛的。   并不是说这样的他就不好看了,以前觉得他帅,现在,唉,更帅,这种男人只要他有心泡妞,女人会死得很难看。她就是那铁证。   「妳怎么到这里来?」她淡然的语气神态,一点也看不出久别重逢该有的喜悦开心,这令他十分恼火。   他料想过很多见面时的情景,也想过千万种她的反应,可是这种冷淡,就算他是男人也不爽。   她晃了晃手里的东西,瞄了瞄腕上的表。「我来送货,不能多聊,拜拜。」   很干脆的,梁心愿走了。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冷静,就好像她根本没有为他失魂落魄过。   很抱歉,她的再见真的说得太早了。   风静起没拦她,可是她进了走廊,他也跟进,她进了木鱼声叩叩不断的灵堂,他也是。   「不要跟着我。」   她不想承认就算他无声的跟在后面,也让她如被针刺浑身不对劲。是因为自己还在乎他吗?她万般不确定,指尖指进了纸箱。   他只说:「我可以替妳拿东西。」   大大的杏眼黑溜溜,形状优美的樱色粉唇,纤细的腰身,她还是记忆中柔软香甜的小女人。   见到她该说什么?该怎么做?这些问题他想过无数次,真的见了面,他的表现却差劲得要命。   「不用。」   他们就剩下这些无聊的寒暄跟对话吗?梁心愿用力的闭了闭眼,不去想这些只会让心情跌到谷底的事情。   灵堂里肃穆哀伤的气氛兜头笼罩了过来,一个穿无袖汗衫、胳臂还有颈子袒露着刺青的粗犷汉子看见他们马上抽身过来。   「这是做什么啊,老大,梁小姐,你们怎么一起来的?」   他浓眉大眼,极有男子气概,三十出头,是朱雀堂的副堂主,风静起的得力副手,主理堂中内外事务,也是业务好手,无巧不巧,因为父丧,他成为梁心愿的客户。「我们不认识,只是凑巧在路上遇见就一起进来了。」梁心愿很快解释。   看得出来他们的偶遇是因为这位罗老先生。   「我们不认识?」风静起很难得提高声音的分贝,这撇清让他很不悦。   方才的不爽加上这会儿的不悦,他的好风度快被蒸发光了。   「你想在这里跟我吵架?」   「吵架?」风静起一怔,他跟她认识好多年,吵架这两个字对他们来说几乎没有过。   「这是老先生要的纸扎,我去跟他掷个笺问看看他满不满意。」借故遁走,在客户面前跟前夫吵架,没这必要。   「小李,来带梁小姐进去。」罗大鹏中气足,很快来了个个头小小的小弟。   梁心愿颔首道谢,径自进去。   「老大,你来怎么没有通知我好去接机?」   风静起收回了凝视梁心愿消失在转角影子的视线。「家里的丧事也够你忙的,大家都是兄弟,不必见外。」他向来不摆架子,真心把这些替他做事的弟兄当兄弟。「你要节哀。」   「谢谢老大。」   「进去吧,我去给罗叔行礼。」   罗大鹏低头,把风静起迎进里面。   「我不是让台湾北区的人员过来帮忙,怎么丧礼这么简单?」走廊外只有以他名义送过来的鲜花还有家属的花篮,议员、总统府的联却不见一个,就连灵堂也很简单。   「我爸说他不是帮内人,不让我假公济私,他吩咐等他腿一伸烧成灰,找间清净的纳骨塔就好,其它都不必张罗。」   「既然是罗叔的遗言……只是这样太简慢他了。」曾经老人家对儿子加入黑社会发过脾气,他以为混黑道就是成天收保护费,替人围事,后来看见名为帮派的东方帮只是以旧有的历史势力掩护正派经营,又看见儿子在公司备受器重的模样,嘴里不说,直到弥留之前父子才解开了心结。灵堂里,奇异的是道士的木鱼不敲,诵经声也停了,包括未亡人都围在梁心愿的身边。   一辆纸扎的哈雷重型机车就放在供桌上,看到的人个个啧啧称奇,忘了眼泪鼻涕都还挂在脸上。   「真是太逼真了。」小老婆惊叹。   「在阴间的老伴要是收到应该很拉风。」大老婆说。   「我还给罗老先生做了皮衣皮裤还有安全帽,在天堂飘车还是要注意安全的。」梁心愿把东西一并拿出来。   大家摸来摸去爱不释手,要不是祭品还真想留下来作纪念。   「谢谢妳的细心。」握着她的手,罗家人感激涕零。「我爸要是收到这些会高兴的跳起来,他一直以为我哥混帮派是被他带坏了。」罗大妹对她心存感激。   「这是我应该做的。」老实说她还不是很能适应客户的热情,赶紧把手抽回来,通常他们不介入人家的家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当接到订单时,他们会先和亲属聊天,了解往生者的生活风格和喜欢的事物,做好的纸扎也才能得到共鸣,这哈雷就是这样来的。   「那东西不是妳辛苦做出来的,等一下一把火就烧掉了吧?不可惜吗?」风静起走过来,粗略算过那辆制作精细的哈雷起码有几百个零件组,这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扎出来?结果却要一把火就终结了它。   「不可惜,如果人在往生后能够藉由纸扎的供奉让他享受比生前更好的生活,为什么我们不做?这一来让活着的人抚平伤痛,悼念逝去的人,不是好事吗?」梁心愿收拾大纸箱,准备离开。   「为什么要做这么辛苦的工作?」   「不辛苦,我自食其力。」   「我记得以前的妳胆子比兔子还要小。」   以前的她,就算小强无害的从她眼前路过,她都能吓得跳上沙发,脸色发白;殡仪馆可是很多人忌讳能不要来就不来的地方,她却自在随喜。   「往生的人并不可怕,他们起码不像活着的人有那么多令人费解的心思。」她动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妳在埋怨我?」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也包括我吗?」   「借过。」越过他,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风静起目送梁心愿离开,直到看不见人影,抱自己的胳膊,金棕色的眸子有着难解的情绪。   「老大,我看你跟梁小姐很有话说嘛,你年纪不小,也该找个对象了。」罗大鹏凑过来。   像他都两个孩子的爹了。   「大鸟,我要住下来,你替我找个房子,地点要在她隔壁。」   他的婚姻在当时没多少人知道,因为那时的他忙得不可开交,也为了保护她。   如今想起,到底是对还错?   以前由于住所就在三楼,楼下办公室的电话只要响,不管梁心愿是生病还是睡觉,都得爬起来接电话,不只这样,就算名义上是周休,也要接待假日才有空、临时需要赶工的客人,这情况一直持续到菜瓜来应征工作为止。   菜瓜的情况很惨,丈夫有家暴前科,被夫家赶出来后身无分文,好啦,她就是心软,受不了同样是女生在她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于是就把三楼的房间让给了她。   反正身上还有余钱,她在办公室附近租了间小公寓。   她用的是风静起给的钱,她的赡养费。   可是当工作和生活不用再纠缠在一起,她告诉自己这是从那场婚姻里得到的补偿,不用内疚不用不安,她可以用得心安理得。   「谢谢前夫给我赡养费,没让我挨饿受冻;谢谢前夫的慷慨大方,我才有这问公寓住……钦,凭什么我要感谢他,我一定是脑袋坏了。」   每当心情好的时候,她偶尔会感谢前夫大方留给她为数不少,应该说是她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金钱,但是这几天的祝祷充满火药味,复杂的情绪已经缠绕了她好几天,消失在她生命里两年的男人出现了,还一副无辜的脸孔,这让她气愤,她用做家务来拔除心底疯狂滋长的杂草,不让风静起的出现干扰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单身的好处。   对啊,一个人多轻松,自由自在的出门,买了东西不用心虚,不用浮报价钱,一个人吃饱全家饱,不用给谁等门,不用费尽心机每天变换花色煮菜,甚至在爱做的事情上曲意承欢……   她一定疯了,就打了这么一次照面,风静起无穷的影响力居然让她心里莫名的起了一堆毛球。   偏偏那个人如同昙花一现,自从在殡仪馆打过照面就如同石沉大海。   一口把鲜奶喝光,她拍拍自己的颊,梁心愿啊梁心愿,人家什么表示也没有妳就自己乱了阵脚,自己钻牛角尖钻个半死,妳够了喔!妳不当良家妇女已经很久,也不必在意他干么出现,他要是敢再出现― 叫他有多远就给老娘滚多远吧!   心理建设完毕,把玻璃杯拿到水槽下随手冲干净放上架,准备出门。好难得的轮休,她要趁机会把空空如也的冰箱填满。当初― 她要是能够怀上风静起的孩子,也许就不会这么寂寞,繁华都市里的单身女子,过着除了工作什么都没有的生活……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自己好笑,开口闭口都说自己不是妇女大婶了,到超市买生活用品,到百货公司买折价品,她的骨子里还是那个斤斤计较的已婚妇女吧。   仔细的锁了门,一转身,吓!   「吓到妳了?」他的声音有点哑,却哑得扣人心弦。   「你……怎么在这里?」两次碰面她好像都问着同样的问题。   她拍着胸口,玫瑰般红润的小脸,牛奶般的肌肤,还有那微愠的神韵,像一座汝窑的白瓷美人,叫他好想一把把人搂进怀里来恣意怜爱。   「我住妳隔壁,新住户,想说过来打个招呼。」   「你的身分住这种老旧公寓,不会太委屈了?」   「两房一厅一卫浴,妳都能住了为什么我不可以?」   「你要住哪是你的自由,报备就不用了。」   「妳怎么知道我在跟妳报备?」她气红脸蛋,大眼瞪他,小嘴就是找不到一句话来反击他。气死人了!选这时候脑袋当机。   「我们重新再开始好吗?」   真可爱,她还是一逗就脸红。   忍痛和她切断关系,竭尽所能的为她安排好生活跟一切,谁知道她完全不领情,这公寓起码有二十年历史,没有保全,没有管理员,她一个单身女子在这里出入根本谈不上安全。   「你不会忘记离婚协议书上面写了,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吧?」她恢复镇定。   「我想破镜重圆。」   「镜子破掉就是破了,劝你不如早点去买一面新的。」轻易得到的东西,人总是不会珍借。   「我喜欢旧的镜子,我对它有感情。」   「我听你在放屁,离婚是你的决定,说要复合的也是你,那我呢?我的想法在哪里?」她变了很多,已经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梁心愿了,她有了爪子,抓人还满痛的。   「妳知道吗,其实会走到离婚这一步,一点都不是我的本意,如果可以,我不想离开妳。」他想念那个总是虔诚仰望他,彷佛是看自己世界的神,全身信仰爱恋他的梁心愿。   他记得她说爱他时的娇惑甜美,记得她在屋子里忙碌的影子,记得她晒衣服时老爱在带着阳光味道的被单上磨蹭的娇俏模样。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让我感觉我是一个无用的妻子,只配享受你给我的衣食无缺,你在想什么、你在做什么、还有为什么要跟我离婚,我都一无所知,你的命令我负责执行,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什么?」   她眼眶一红,别过头去。   两个人从相爱到建立家庭,甚至孕育下一代,都需要极大的互信和投入才能长长久久,他们,对彼此的认识太少,只因为一份单纯的热情就进入婚姻,懵懂钓在一起,懵懂的分开,蓦然回首,多年的婚姻剩下的是带不走的情伤。「心愿,对不起。」   她一震。   男人是不道歉的,他却为她低头。   「我这一生除了妳没有别的女人。」   响应不了这个带着太多爱恨的话语,可是不管她有多气他,心里有多少怨气,他都不能让这两年的隐忍变成流水般无意义的事情,这次他不会再轻易放开她的手。   梁心愿好想问他―   那么我们为什么会离婚?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让她重重地摔了一跤,却不知道跌跤的原因,要复合?她对他的爱情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上名字的同时就已经被扼杀了。   「妳别生气,我去晨跑回来发现楼下有人在卖米香,我记得妳爱吃。」话题怎么来了个乾坤大挪移?   「我怕肥,已经不吃那个了。」真没用,刚才的气势呢?居然一听到米香口水就泛滥,她怎么那么没路用啊。   「走吧,反正妳也要下楼出门,顺便看一下又不会怎样。」他就直接牵着她的手下楼去。   「我要去超市。」   即便梁心愿瞪他瞪得眼睛快要冒烟,偏偏他那向来不太有表情的脸居然漏出一副得逞欢喜的模样,她被他的样子吸引,按理说她气他气了这么久,应该要好好编他个耳光,甚至把手抽出来的,可是她忘了要发火。   是因为对他还有余情,所以也依旧学不会拒绝吗?   「那个不急。」   楼下一辆小货车就停在巷子口的畸零地上,「蓬」的爆米花声音还有麦芽的香气顿时弥漫出来,梁心愿和小区的老妈妈错身而过,她看见老人家的眼睛里有着童年那种纯粹的喜悦星星。老实说,她还以为这种到处替人家爆米香的车子已经绝迹了。小时候,阿嬷总是不厌其烦的跟她讲她的小时候。阿嬷说那时候的米香没有现成的,得从自己家里带出米、糖来,然后香喷喷的米花就会从奇异的麻布袋里出现,那声响,那香味,还是叫人吮指回味,她懂,那是阿嬷的少女情怀,就像刚刚与他们错身而过的那个老妈妈。   「太太,妳可来了,妳先生真是体贴,他说妳最爱吃现爆的米香,叫我不能走,不是我吹牛,我们张家米香可是有百年历史,妳一定要尝尝看,不好吃不用钱啦。」穿着汗衫长裤的师傅很以自己的手艺自豪。   看看车子上罗列着各式口味的米花,梁心愿说了,「我要蚕豆口味的。」   臣服在米香的香气里不算太弄吧?   二十分钟后,她拎着芳香扑鼻、切得四四方方的爆米香往回家的路上走,嘴巴嚼着老板送的试吃产品。   「要去河堤上走一走吗?」他提议。   要去散步吗?逛夜市吗?周休出门去风景区走走吗?这些以前都是她兴致勃勃的提议,可一到他面前很快便被打回票,他手头上有很多事要做,他有学术论文要发表,美国国际医学会即将延揽他成为会中最年轻会员的宴会要参加,还有什么全球医院高峰会议……   对他来说这些才是重点,她已经娶进门,只要不出什么错,她一辈子就都会是他的。   想起过去,她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这些你带回去吃吧,我没胃口了。」把一包原封不动的米香给风静起,她径自走了。   其实,他们跟米香的因缘不只这样。   有一次她刚好期中考完毕,他也刚好拿到假,两人于是计划来个基隆庙口一日游,包包里装着昨夜打印出来的A4纸,上面都是网友介绍的美食所在地,一辆加满油的机车,两人就沿着八斗子滨海公路想直奔目的地,滨海公路的海边好美,两人边走边玩,中午出发直到傍晚赶上夜市最热闹的时间,他们毫不客气的大啖美食,鼎边锉、奶油螃蟹、生猛海鲜、三明治、鸡卷、豆签羹、泡泡冰……舍不得许多没吃到的美食,她直嚷着恨不得有好几个胃。   回程,玩累的梁心愿昏沉沉的在他温暖的背后打着瞌睡,风静起没办法,为了她的安全,只好脱下外套系住她的腰,又在自己胸膛上打了死结,把她像婴儿似的带在背后。   她搂抱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瞇着眼睛,茫茫的看着海面上一点一点捕捉透抽的渔船灯火,这条路一入夜,每个路灯都是芒星状,就像一个星星城市一样。   风很凉,星星好美,如果可以这样一路骑到天的尽头就好了。   天的尽头没到,好景不长,向朋友借来的老爷车很不赏脸,半路爆胎了,风静起这才把她摇醒。   两人面面相觎。   这公路上要去哪里找机车店修理补胎啊?最吊诡的是居然连平常三步一间的便利商店也找不到一家。   风静起要她穿上外套,便开始推车。海涛拍岸,有些路段冰冷的海浪还会溅到人身上,走了一段路,她开始讲笑话,将同学的八卦说给他听,比手划脚,最后助教还有教授的绯闻都搬出来讲了,他也听得乐不可支。   多年后想起来,在那样的深夜,因为有他,她一点都不害怕。   当然,她也忘记自己是有门禁的。   「我们就在这里休息,总会有车子经过的。」风静起明智的做了决定,因为她再也走不动了。   看见她掩饰不住的跛脚,他不容置喙的脱下她的鞋子。   只见脚跟上是已经破掉的水泡。   他怒吼,再也不许她走路。   他们就这样坐在路边的水泥椅子上,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最后是一辆小货车拯救了他们,货车老板简直是救星,不只借了他们手机打电话报平安,还替他们打电话给附近熟识的机车行老板,请他们派人来修车,直等到修车行的人来,最后临走还送给他们一大包米香。当然,她的脚也让机车行的老板娘给妥善料理了。乡下人情味的浓郁,他们总算尝到。   米香还是那么好吃,往事回味起来还是别有一番滋味,只是物换星移,谁都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   第四章   周一上班症候群这种文明职业病很少发生在天堂。天堂的工作属于责任制,谁接的案子只要能在预定的日期完成,这中间你不来上班,要晚到早退都不会有人干涉你,再不然上班上到一半突然忧郁症发作,办公室后面有卡拉OK点唱机?十块铜板丢进去,爱唱什么就唱什么!茶水间免钱的三合一咖啡、乌龙茶包任君喝到饱,等你神清气爽了再进办公室,弹性上班,非常的人性化。   老板就算开门看到员工十点半了还在吃早餐喝豆浆也不会怎样,经过还会从你手里打劫一块葱油饼也说不定。   「心愿姊,妳帮我看一下这个动线设计可不可以?」小P 把他手上的计算机转向梁心愿,最近公司的豪宅卖得好,他们就做豪宅做到头晕。   「……」咬着铅笔不知神游到哪去的女人毫无反应。不会吧,才刚上班,休假日约会约过头了吗?   「大姊头,天灵灵地灵灵,三魂七魄回来,魂归来兮嘿。」   「归你的头啦!」一个活页夹打下去,这口无遮斓的臭小P 。   「哎唷,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们是文明人,有话好说。」会脑震荡钦。   「我是女子,孔老夫子说的那个『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的那个女子。」   「心愿姊,妳到底在想什么,我叫了妳半天,妳帮我看一下这间宅子的动线有没有问题?」   「不早说,嗯,从大门到卧室的动线没问题,家具小零件、比例都没问题,不过……」   一听到不过两字,小P 的嘻皮笑脸没了,把方才拿下的眼镜又戴回去。   「你想想,如果这间房子是你要住的,你会怎么装渍摆设?还有我记得这个客户要户外游泳池,记得加进去,你用色太保守了,可以大胆一点,另外这草皮的颜色不对,有拟真布面草皮,你去把所有相近色系的草皮拿出来比较看看。」她没有美术背景,不是工艺科出身,订单接不完是因为她秉持着每个纸扎都是独一无二的作品,要求用心。   「知道了,我马上去改。」他没走开。「心愿姊,那个纸业公司小开人不错,妳严选的几百种纸板他都替妳开发出来,妳不考虑考虑?」   「不考虑!」一个坚定又严峻的男声拒绝了他的提议,一身雪白的风静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杵在门口,别人这么穿只会让人觉得恶心,但是雪纺的衬衫穿在他身上就是很好看,那慵懒底下蕴藏的气势分毫未减。   「你来做什么?」   「再不来妳就被人抢走了。」   「胡说,谁告诉你我在这里上班的?」   「随便问一下就知道啦。」他回的漫不经心。   什么叫做问一下就知道了,天堂又不是那种1 开头的人力网站,只要输入名称就有成堆的资料跳出来。这人,任性的离婚,现在又任性追上来,他到底想怎样?她很想一脚把他踹到天边去!   「妳这里外观老旧,想不到里面还满宽敞的。」他居然朝着目瞪口呆的小P 弹手,示意他有话要跟梁心愿说,请他走开。   小P 还没能反应过来,菜瓜已经知情识趣的把人都叫到门外。   这是什么情况?   梁心愿瞠目结舌,可两害相权取其轻,她暂时无暇去追究自己的员工竟然受他的指挥这件事。   「所以呢?」   「听说妳公司里缺一个送货的小弟?」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听说,又是听说,去哪听来的?   「妳用我吧,我自备一辆悍马,虽然已经跑了三万多公里,但要送货不论远近都比妳那台老喜美好很多。」   「你是拿手术刀的人,怎么能来做这种送货的小弟工作?别开玩笑了。」根本是大材小用。   「我已经两年没有执业,执照过期了。」   「你― 开玩笑吧?」   「妳又不是不认识我,我向来不说笑话的。」   的确啦,他当任何人的救星很成功,不过作为男人真的很差劲。   可她还是觉得不对,他以前一天至少四台的手术跑不掉,这还不包括看诊还有巡房,以及南北奔波开不完的医学会议。要有前线医疗经验必须经过三年FCCS 训练才能拥有考试资格,取得资格才能组团远赴那些荒僻的国家……   这样捉弄她很好玩吗?她的脸沉下来,面容罩霜。   「静起,你要考取加拿大急救医学会认证的专门医生执照还有ATLS 和CON执照时我们的婚姻还在,你是可以拿着国际医师工会发的执照到世界各国行医的。」   也就是说台湾的行医执照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帮助跟影响。   「妳真了解我。」他金色的眼睛闪闪发亮,他好喜欢这样的心愿,就算她关上心门拒绝他的进入,可他听得出来,现在的她话里的感情要比平常多得多。她叹气。   「请出去,我在上班。」那几年的婚姻,他快速的从必须随Call随到的住院医师升到主治医师,甚至总医师,可见他的天分还有认真,也把她冷落得很彻底。   她有时候会想,一个女人跟男人的工作吃醋是不是很愚蠢?这问题到现在还是没有答案。   因为爱他,这醋她有心理准备要吃上一辈子。   「我是认真的。」   「菜瓜,打电话报警。」她吼。   菜瓜从外面探头,一脸为难。「心愿姊,这样怎么跟警察说,他不是妳的前夫吗?夫妻床头吵床尾和,闹上警局会很难看。」   「我没有要闹上警局……」梁心愿无力的看着很显然不是跟她同一国的好同事。   慢着!她从来没向同事提过风静起这个人。「妳怎么知道他是我前夫?」   「妳还没上班之前他就来过了,还要了我们每个人的身家资料。」   「你居然做这种事?」恐吓她的员工?   风静起接话接的很顺,「心愿,妳是我身上的肋骨,只能依附我而存在,我不会把妳让给任何男人的。」   「无聊!」背叛婚姻的人是谁,现在凭什么立场来宣告主权?   「我知道妳恨过我,怨过我,也气我,可是妳也爱过我不是?我承认以前的我太忙,并没有好好的经营婚姻,很多事情让妳心里不舒服,我知道妳一受伤就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也许我们以前都把婚姻想的太容易,我呢,不想老是让后悔在心里开运动会,也不想一辈子都遗憾着,我们再给彼此一次机会不好吗?」   梁心愿说不清在胸臆漫开的是什么滋味,他依恋的眼神绕着她转,他太清楚她的弱点了,她的神气巴拉都是纸糊的。   她根本不气他,可是她还是要问,不问清楚,心里的疙瘩永远都在。   「如果你真的爱我,会随便的离婚吗?」   风静起的脸蒙上一层阴影,眼底交织着极端复杂的情绪,他的手扳着办公桌沿,办公室里一片僵硬的死寂。   「不说也无所谓……」梁心愿心里一层层发凉。   「我就是因为珍惜妳才离婚的,如果以后再遇到同样的事情,我还是会选择把妳放在最安全的地方,不管用什么方式。」   梁心愿苦笑。   「风先生,我的智商不高,你要玩脑筋急转弯我应付不来。」   「心愿,晚上出来吃饭,妳想知道什么只要妳问我都会说。」他不敢造次,尽管好想再去握她那双小手,还是忍了。   「我……」拒绝已经到舌尖。   「如果妳要我在这里说也不是不行,只是会被他们都听见喔。」知道她注重隐私,他很故意。   「风静起。」   「又!」   「我下班给你电话。」她迟疑了下表情,看得出来很挣扎,但终究还是答应了!   好想打他!   「我的手机号码没有变,妳还记得吗?」就算注入强心针的功效也没这么好,他觉得自己好像活过来了,他的心底冒起了喜孜孜的泡泡。她点点头。   她也不想真正的后悔。   给他一个机会,看他能溪出什么理由来。   「那晚上见。」   他一走,躲在楼梯口听壁角的三个人都松了口气。   站在楼梯最上层的菜瓜准备继续她的工作,这种儿女情长的事情她才不耐烦去偷听,会变成同党份子还不都是前面那两个好奇宝宝说什么一家人要同进退,谁跟们一家人了?   唉,真是头痛。   小P 压低声音问可乐,「ATLS 和CON?」   「你问我我问谁?」这么专业的名词,她又不是医学系出身,问道于盲嘛。   走过两人眼前的菜瓜不轻不重的丢下一句话,「ATLS是高级外伤急救术的证照,CON是重建手术证照。」然后施施然的回办公室去了。   「想不到心愿姊的前夫这么厉害。」哗,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厉害了,神人等级啊。   「你知道就好。」   「咦,菜瓜也是读医学院的吗?要不然她怎会这么清楚?」终于有人回神过来。   「你问我我问谁?」   快炒店里客人很多,上菜的速度却很快,七八样菜一下就齐了。   「叫这么多哪吃得完?」   「多吃一点,妳太瘦了,工作忙身体也要顾。」风静起率先舀了一汤匙的菠萝虾球放进她碗里。   那是她爱吃的一道菜。她平常一个人三餐总是随便打发过去,好久没这么正式吃顿饭了。对于食物,她的胃肠从小被父母训练得很传统,要喝汤、吃饭才会觉得整天的能量充沛。   可是离婚后她再也不曾进过这种供应合菜的餐厅。   这种菜麻烦在一个人吃无聊,一定要两个人以上,你一筷我一筷的抢着吃才有滋味,山堆的菜也会在不知不觉间吃个精光。   老夫老妻的腰围总是会多出来那么几吋,就是这么来的。   一个人,她宁可买土司,去超商买茶叶蛋,都不愿意去看别人合家欢乐的样子。   看见她开始吃饭,他又把三杯炒皮蛋舀了一汤匙给她。「妳知道我有黑社会的背景,医生的工作又到处跑,身兼数职,像我这样的男人妳肯嫁给我,其实我就应该要偷笑了。」   她径自扒饭,回答得很冷淡。「我胡涂,眼睛糊了蛤肉,没想到你这样的男人不能嫁。」其实在爱里,这些都不重要,她爱的是他这个人,跟身分一点关系也没有。   风静起咳了下。撇开他是黑社会身分这部分不谈,当医生的他就很忙了,他也相信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能忍受得了像他这样的丈夫。   「妳后悔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要我承认什么?」她咱地放下筷子。「一开始我是怨你的……可是后来想开了,你,只是没那么爱我罢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我爱妳。」   「你够了喔,风静起!」她要翻脸了。   每次都用这句话来搪塞她。   「我爱妳,要不是那么爱妳就不会跟妳离婚,也不会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他一字一句,不受梁心愿的怒火波及,金色的眼里有着盘旋不去的苦涩。   「太深奥了,我不懂。」她撇过头。   「那一年我在查德受了伤。」   她瞬间抬头。「你什么时候去查德的?」受伤?什么伤?她几乎想冲动的站起来仔细检查他的身体。「我记得你最后一次跟团不是到伊拉克?」   「嗯,我们后来转到查德去,那时候的查德正在内乱,逃难的难民、民兵都挤在边界,逃也逃不出去,要时刻担心轰炸机,总之情况很复杂。」   「你受了什么伤?」严重到需要离婚的地步?   「我一直昏迷不醒,人醒过来时已经在美国,发现炸弹碎片嵌入脊椎伤了神经,整个人都不能动了。」   梁心愿的头低了下去,彷佛有什么锁住喉头,难以呼吸。   「我自己是医生,对自己的身体很明白,五年、十年,我一点都不确定能不能再站起来走路,我不能拖累妳,妳还年轻,还那么美好……钦,妳别哭……」   她抿着嘴,眼儿红了,可神情没有因为这样放软下来,反而都是懊恼。   「你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凭什么替我做这种决定?」   「我知道我错了。」   想不到他又道歉,猛兽也有变成家禽的一天,梁心愿叹了口气。还气什么?他很轻易的让她消了怒火。「那伤现在还痛吗?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她微颤的伸出双手想碰触他,可到半途又想缩回来,却被眼尖的风静起握住,没有费力挣扎,从他指间传过来的温度暖和了她的人还有心。   「没问题了,妳忘记我可是拥有魔鬼般的体能?,」   唯一留下的纪念,就是只要变天,他的骨头便会预先做气象报告。   「真的?」   「纯金的,妳可以免费鉴赏。」   她娇慎的白了他一眼,目光流转,那种放下心又不知道要拿他如何是好的神情动人极了。   「我还没有原谅你。」他还是把她当外人。   「心愿,我们复合好吗?要不然……留校察看?给我表现的机会?」退而求其次已经是最后限度。她好想用美丽的笑容,无邪的温柔点头,可是,那个头她点不下去。为什么再不能义无反顾的,像以前那样天真娇惑的用全身的力气答应?   「心愿?」   梁心愿不复杂,她甚至是单纯的,向来风静起都能从她的眼神、举动看出她的想法,现在她……迟疑得很厉害。   她犹犹豫豫地看他,「静起……」   风静起温柔的打断她。   「先不要说没关系,我知道横亘在我们两人中间有两年的空窗,这瞬息万变的世界,一秒钟,人心就会变了,何况两年。」   他想知道她这几年的生活细节,想了解她更多,他们的交集那么少,他可能等上十年也打动不了她的心。   所以,他必须另想办法。   往好的方面想,她不再如同前几次那样冷漠的拒绝他,这算是好的开始对吧?   老实说男人也怕拒绝的。他的万般不确定终于得到了响应,虽然不是浓烈如火的响应,但她的不再抗拒让他们的关系向前迈进一大步,这些已经足够让他快变成死灰的心重新燃烧起来。他会把她争取回来的,是的。   「我知道我对妳不够好,我在病床上那些日子曾经想过为什么我从来不曾把握和妳在一起的时间,我错过了好多可以表达的机会跟时间,我后悔了,现在的我想每天跟妳在一起生活,想一早起来就可以看到妳的脸,可以看见妳爱我的眼睛,可以看到妳两脚踩在地板上那浑圆的脚趾……」   「别再说了!」一种极致的幸福充塞在她心里,她捣住耳朵,从心口到喉咙都在颤抖。   「好,我不说,妳赶快吃,菜都凉了。」   她洁净如白花的笑容像春日阳光,要不是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他真想就这样扑过去。   受到蛊惑般的鼓励,全身血液开始集中在下腹,他眼中镀染了一层情欲,明目张胆的盯着她,想把她吞吃入腹。「妳不吃的话……换我吃妳……」他的眼神太赤裸,赤裸得让梁心愿想假装没看见都没办法,哪知道薄染了红霜的容颜在风静起看来更加可口了。   他越看越猖狂,直到梁心愿用小手掩住他爱意满满、几乎溢出眼眸的眼睛。   风静起拉下她的小手放在嘴唇上轻吻。   「拜托你这是公共场所。」   「不要紧啦,少年人谈恋爱我们也很爱看。」原来忙着掌厨的老板娘用她的台湾国语鼓励他们。   年轻真好,让人想起初恋啊"   想当然耳,饭没吃成,两人从小吃店落荒而逃,一直逃到人车汹涌的大马路上。   以后以后这间店绝对不能再来。   糗大了。   然后你看看我,我啾啾你,怀抱同样心思的男女又尴尬又是好笑。终于,真心的放声大笑。这一笑,泯了恩仇。   道过晚安,两人各自回到公寓。   他目送梁心愿走进屋里,门关起来,确定落了锁才回自己的公寓里。   好简陋的房子,除了一张弹簧床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无所谓,因为他根本不打算在这里长住。   他的床就靠着梁心愿房间的那面墙,他翻身上床,双臂垫在脑后,同一层楼,不同的两道门,各自关上,就成了两个各不相干的世界了。   尽管他们彼此曾是夫妻,曾是最亲密的爱人,相濡以沬,但是现在的他们却因为一道薄薄的墙而有了隔阂。   他翻身咒骂,澎湃的热情无处可倾倒,风静起无端的恨那道墙。   「心愿,现在的妳在做什么?有没有一点点想我?我很想妳……」他告诉自己这是独眠的最后一晚,明天,明天走着瞧吧,他一定要尽快打破两人间的藩篱。一个人的床好孤单,他受够了!   梁心愿从进门就把包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啪啪啪,连续把屋子里的灯全部打开,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应该说,是和风静起结婚的时候养成的。   人真是惯性的动物,一旦习惯了什么,就会一直延续下去。   人也是一样吧?   不管往后在人生的旅途上又遇见多少人,最心爱的,排在第一个顺位的,永远只有最初的那一个。   她忘了要换上室内鞋,脱下高跟鞋后掉魂似的到处晃来晃去,最后停在同样一面墙壁前,她怔怔的摸着简单粉刷水泥漆的墙壁,他就在墙的另一个面,只要几步路就能抵达他的怀抱……   她的心还有他,一直都是。   两年来,有多少男人向她示好,表示要追求,可是她就是没办法对别人敞开心房,再去爱人。如今风静起回来了,还说要留校察看,他是怎么想到的?他还是跟以前一样随便说个冷笑话就能逗她笑,随便讲个什么,她总是牢牢记在心底反复品尝。   她是不是很傻?   没有人知道她的心事,她也无从向谁诉说。   说她还爱着前夫,心里思思念念就他一个人,会被嘲笑吧,这是什么年代了?   她想得痴傻,忽然嘴角噙笑,那是抹苦笑。   「梁心愿,妳到底是哪里不对了?竟然对着一面墙发傻,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妳只是下班后和一个男人去吃饭,就这样而已,不要把自己弄得失魂落魄,这样太丢脸了。」   拍拍脸颊,再也不看那面墙一眼,她摇摇头,决定要进浴室好好把全身泡在冷水里,她需要清醒。   泡了澡,整个人都舒坦了,窝在藤椅上有一搭没搭的擦着半湿的头发,胡乱按着遥控器,角落的立灯染上了寂寞的橙色。   这就是她一个人的生活。   每天都没有什么变化,每天都这样过去。   第五章   夜色逐渐浓郁宁静,夜深人寂。一道敏捷的身影从左右互通的女儿墙攀越过来,轻巧的落在放着洗衣机的阳台,踩着柚木地板打开落地窗长驱直入了。   没有空调的房子有些闷,他一进来就看见唱着独角戏的电视,他认得这台电视,不只有电视,这公寓里有几样小巧的家具甚至摆饰都是他眼熟的。   她不住他留给她的大房子,却留下了他们一起去添购的东西……   她躺在藤椅上睡着了,这套藤椅原来是放在起居室的椅组,她一直很喜欢。   她白皙的腿蜷着,裸露着胳臂,身上穿着简单的旧T 恤,棉短裤,睡着的脸带着温润的柔软,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见她睡得并不安稳,翻身的关系,怀里抱着的俄罗斯娃娃掉了下来。   那娃娃不大,显然是其中一个小号的娃娃。风静起飞快的捞住了那个娃娃,怕吵醒了她。   这个娃娃全身手工彩绘,是他们蜜月在威尼斯买回来的,一套总共有七层,从娃娃的中间转开,一直转可以转到最小的那个娃娃,这个,应该是其中的一个。   他还记得当初看中这俄罗斯娃娃时他告诉她,俄罗斯娃娃又叫许愿娃娃。   「我要听故事,我要听。」那时的她像朵花,向着阳,扬着灿烂的笑容,极度的美丽,连路过的洋人都惊艳的看她。   他们抱着娃娃在广场喷泉找位置坐下来,为了怕她的花裙子被水溅湿,他用手帕垫着已经有上百年历史的喷泉石,慢慢的给她说故事。   「数百年前,一个战乱不安的时代,在俄罗斯的一个小镇里,男人都被征召去打仗,无数的少女顿时失去了最爱。此时,有一个喜爱木雕的女孩,用白桦木刻成了许多由大至小的娃娃,它代表着生生不息,并彩绘它的生命。这时,前线却不断传回恶耗,于是少女便向娃娃许下心愿,希望她的情人能平安的回来,否则以后再也不把娃娃摆出来,最后她真的如愿以偿,她的情人奇迹似的归来。而娃娃也再次被陈列出它的美,许愿娃娃就此流为美谈。」   后来,这组娃娃跟着他们回到台湾,他想起来了,每次,只要他出门她就会把娃娃一层层依次的拿出来,直到他返抵家门,她才又收起来。   风静起往小餐厅的角落看过去,没错,那几个层层迭迭的木制娃娃就摆在那里,戴着惑欲的头巾和绣花围裙看着他。   他转到梁心愿跟前蹲下,轻声的,低吟般道:「傻女孩,妳一直在等我回来是吗?我回家了,妳可还愿意接纳我?」   那一夜,梁心愿作了个梦,梦里有道长长的叹息困扰了她,第二天醒来,她只能自己下结论,那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是,她是怎么上床的?   昨晚她,明明应该是睡在沙发上的。   最奇怪的是,那套被她拆散的许愿娃娃恢复原状了,一早她起床从冰箱拿牛奶的时候发现的。是谁来过她的屋子?说是遭窃,重要的财物什么都没丢,她喝完一杯牛奶,直到穿好衣服准备出门,仍是一头雾水。   决定了,她要去换个坚固点的门锁。   钦,她当然不知道锁这种东西,既防不了小人也防不了武功高强的某人……   「早安!」   刚要下楼梯,不意外的问安声音响起。   「早,你也这么早出门?」感觉上,他是刻意在这里等她的,紫蓝的帆船鞋,简单的T 恤,外搭橘色格纹衬衫,扣子完全解开,白卡其的长裤,很休闲的打扮,但是穿在他身上就是有股异于常人的清贵气质,就算女生也会想对他吹口哨的。   反观自己一双黄色楔型凉鞋,多口袋的连身裤装,实在有点随便。   得了吧,又不是情人要约会,干么计较起自己的穿著来。   其实人好看穿什么都顺眼,白袍的他,西装的他,现在休闲风的他,都是一枚大帅哥。摸着良心说,她真的认识他吗?好像不尽然吧!   他从来不瞒她什么,就算身为黑社会帮派的堂主,婚前,他也坦白的承认,但是却从来不曾把任何一个弟兄或是外人认知里的黑道习气带回家里。   现在想起,莫非他在用另外一种方式保护她吗?   不让她知道那些阴暗,可能是暴力的,也可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他不管是从开刀房回来还是因为那帮兄弟出门,最后一定是一身干净清爽回家,唯一邋遢、不修边幅的时候,只有去义务行医时。   「心愿,怎么在发呆?」五根修长的手指从她眼前晃过,一张永远晒不黑的俊脸放大着。   「没事。」自从他出现,她的脑子里跑马灯似的都是他,她的平静一去不回头了吗?   「那么一起去吃早餐?」   「我都带到公司去吃。」   「顺便买我的份。」   啊,这人是怎样,脸皮要比万里长城吗?还是她的拒绝太隐讳?最后她还是买了,败在他太过真挚的眼神。   他拿了早餐朝她挥挥手,笑容阳光如阿波罗,然后当着早餐店老板娘的面亲了她的嘴。   「晚点见喔。」   她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老板娘用羡慕又嫉妒的口吻说道:「年轻小夫妻就是感情好,像我家那口子,唉……」最后以长长的叹息作结。   她不知道要如何响应,拿了三明治赶快走人。   由于挂着店长的身分,除了跑外务,接洽事宜,所以也不见得每天都能准时进公司,这一天,等她回到公司附近,周围的道路交通却整个打结,同一家搬家公司的车把这条巷子塞住了,她的车子进不来,只好把车停在外面价钱贼贵的钟点停车场再步行进公司。   这是做什么,没听过有哪家公司要开幕。纠结的肌肉,每个人都很卖力的搬运器材,清一色全黑的制服,虽然不是每个男人身材都叫人流口水,不过对生活单纯的梁心愿来说已经够闪亮了。啊,莫非是猛男店?   一踏进办公室,她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这怎么回事?公司遭小偷了?」严重失声。   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因为三个员工也是一头雾水。   「我以为我们跟隔壁合并了。」小P 已经到隔壁绕了一圈回来,小偷不会把整个墙壁四四方方的切割掉,何况公司什么都没损失。   「是啊,我一早来墙壁就这样了,然后隔壁进进出出的都黑衣人。心愿姊,妳来了,隔壁跟我们这里是怎么回事?」表情跟他们一样精彩的可乐发现能作主的人来了。   「你们打电话报警了没?」   「公司什么都没丢。」菜瓜终于吭声了。   「我去跟他们谈。」放下包包还有外套,梁心愿怒气冲冲的要去找人理论。这边的格局显然要比天堂大上好几倍,来来去去的全都是男人,有的瞥她一眼,带着好奇,有的干脆让路给她过。她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   「你们谁是老板?出来说话!」   她一出声,前方围成半圆形状的人逐渐的左右分开,站在中间那个不是别人,正是风静起。   「妳来了。」他很笃定。   她指着身后那道已经不是墙的墙。「那是你的杰作?」   「互通有无,很赞吧?」   「你没有我的允许,再说……你不会是把这层楼都买下来了吧?」看到人,她竟然猜得出是这个人会干的事。   对于买东西,他从来不手软。   「整楝。」他用手指划了圈。   「也包括我那边?」   「嗯。」   「我要搬家!」这是气话,她哪来的能力搬家,可人在气头上,有什么说不出来的。   「妳不要这样,我只是不小心买多了。」一个眼神,遣走了所有的下属。   房地产钦,还能叫买多了,这叫那些还是无壳蜗牛的人要不要活,要不要槌心肝啊?   现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把墙砌回去!」   「妳不喜欢我拆墙,不如妳把天堂搬到我旁边,又或者,我搬到妳旁边,我要看得到妳。」   「风静起!」   「来,朱雀堂堂口以前在美国,现在我把它搬过来,我想妳应该认识一下我的弟兄们,还有,我想让妳清楚的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这个妳也认识……」拉起她的小手,他开始介绍,副堂主有两个,罗大鹏,方四块,副手三人,每人各司其职,有的专门营聚钱财,有的处理江湖事,完全的专业人士,不可小觎。   「梁小姐,以后都是一家人,要改口叫妳嫂子了……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罗大鹏牙都露出来了。梁心愿大方的打过招呼,其它人同声喊她。「嫂子好。」   那种气势真叫她不习惯又尴尬,她环顾众人。   「我比较习惯人家叫我名字,我姓梁,梁心愿,我有名有姓的。」   「嫂子,妳就将就一下,不然帮规处置很可怕的。」罗大鹏凑近她低声说道。   「啊,有这么严重?」   他挤眉弄眼,这让梁心愿分不出真实性来了。   「还有,我阿爸来托梦了,他说很喜欢收到的重机,叫我一定要向妳道谢。」   「那就好。」对于这种未知世界的事情她很平心静气。   现在让她在意的是风静起。   把堂口连根拔起搬来台湾,这可不是拔草还是一家两口人搬迁这么简单,这人就是这么胡来,和她结婚也是,义务行医也是,意外受伤了生死也不许人家知道,现在回过头来要求复合还没着落,他居然把他在美国的根搬了过来。慢着,有件事比这还严重。他这么大张旗鼓的进海关,警政单位都无动于衷吗?她朝风静起勾指。   「我有话跟你说,你什么时候有空?」   「女王召唤,我随时都有空。」他一笑起来波光流转,就连一挂弟兄的眼珠也差点掉满地。   众目睽睽下,女王干起掳人的勾当,把人家的一堂之主拐到隔壁去了。   更叫大家跌破眼镜的是风静起那温驯小绵羊的模样……   这真是他们家性格和脾气都独树一格的老大吗?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如果我说爱妳会很肉麻吧。」   她瞪他。   「所以啦,不用我说妳也知道的对吧?」打太极呢,推回来给她。这种鲸吞蚕食的感情比干柴烈火还要来得叫人惊心动魄,她的心几乎要化成一摊泥了。   「妳有没有一点点感动?」   她还是瞪他。   「咪咪?」有人自动降价求售。   「我坦白从宽好了。」美人不笑,他又不能真的去造个烽火台戏诸侯。「我打算在台湾长期定居,身为老大,得替这些经年累月为东方帮流血流汗的弟兄们想想,想来想去,就一古脑都带过来,这样省事多了。」   「你要住下来?不飞来飞去了?」   「我下次如果要飞,不管去哪里一定会带着妳。」   梁心愿迷蒙着眼,表情淡得像烟,一碰就会散去。「一个女人被骗一次可以说是天真无邪,被骗两次,还是同一个男人,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那她是不是很蠢?」   「妳明知道我可以骗千万人就是不曾骗过妳。」没有鲜花,不是钻石,他的话却如千金重,如果这样的求爱她还能无动于衷,那么,她为什么还站在这里动也不能动?   她胸口紧缩,有什么要呼之欲出,管不了是不是有好多眼睛看着,她投入了梦想已久的怀抱。   口哨、叫好声不断,两帮完全不认识的人马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高潮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梁心愿芙颊上染着玫瑰般的色泽,在他强力心跳的胸膛中嘀咕,「怎么办?这下脸丢大了。」   「有什么好丢脸的?」话还在唇边,只见梁心愿抬脚要踩他,却被他笑着揽住肩膀,至于脚板― 打是情,骂是爱,爱踩就给她踩吧。   「来。」   「什么?」风静起心里不由得喜孜孜,两年不见,她热情许多。「去哪?」   「去隐蔽的地方,不然化妆室好了。」这催促刚开始还有点卡卡的,但是一旦确定目标,女人那股执着真的很惊人,她拉着风静起往回走。朱雀还有天堂的员工个个知情识趣,很自动的让道,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浮现儿童不宜画面。   不用看风静起也猜得出来那些弟兄们在想什么,但他也没空计较了。   明明她的脚步比他要小,风静起却是情愿让梁心愿拉着他的手匆匆往前走。   「妳别猴急。」   「我不能不急,我要确定才能安心。」   天堂的规模不大,办公室连着茶水间跟化妆室,两步路就到了,梁心愿把门上锁,几坪大小的空间就剩他们两个人了,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进不来,嗯,大事底定。   「安什么……」他被逼在水槽旁,是他会错意吗?她脸上没有任何要诱惑他还是春情生动的模样。   「赶快脱,衬衫、T 恤、裤子……最好连内裤都……」发现自己说得太急,连忙挥手,语无伦次了起来。「我……没有,不是……我是……那个内裤你可以留着。」   「我明白妳的意思。」看她解释的那么辛苦,风静起终于明白自己被拖到这里来「验明正身」要验的是哪里了。   有点失落,不过也倍感温暖。   他依序把衣服脱光,每脱一件就看见心愿倒抽口气的样子,他促狭心起,脱得更慢。   「可……以了,别……脱了。」再不制止,她要流鼻血了。   「没关系,我还可以继续脱。」他很邪恶的斜睨着她。   他偏瘦看起来却结实的骨架非常的性感迷人,肌理分明,一些浅白的疤痕分布在他身前背后,粗细不同,大小不一,阿弥陀佛,没有令人太过触目惊心的伤口。   梁心愿轻轻抚上去,最后把双手搭住他的胸口,人偎了上去,整颗心安了下来。   「傻女孩,我说没事就真的没事。」摸摸她的发,无限温暖涌上心头。至于那道因为某人一己私欲开的墙,最后得到折衷的结果就是在中间竖起一道艺术屏风,至于屏风的钱自然由风静起支付。   他们是怎么上床的梁心愿没印象了,只记得下班后一起回来,不知道最后进了谁的家门,接下来,月亮什么时候爬上来,星星何时坠落都跟他们无关了,他们的眼里心底,触摸的只有彼此的肉体跟灵魂。   天亮了。   没有芥蒂的相拥而眠,梁心愿一睁眼就看见自己跨在风静起大腿上的脚。慢慢的缩了回来,两年的空白在他们身上似有还无。   小桌上的欧式铁制镂空花时钟指着七点半,糟糕!上班要迟到了。   可当她看见满地的衣服,扯破的内裤还有B罩混在一堆男人衣物里时,羞得只想钻回被单当没这回事,还没当成鸵鸟,眼睛望着身后男人颈部的喉结以及锁骨中间的凹点,口水很自然的大口吞咽下去,然后身体一点一点地烧红。   一声轻笑从她的头顶处响起。她的偷窥被一双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醒过来的眼睛捕捉到了。清晨初醒的他金棕色的双瞳变成了漂亮的湛金,里面金波晃荡,隐隐漾着水雾,一头银色的头发变成了放射状的鸡窝头。   梁心愿微微一楞,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将温热的双唇贴上了她的。   他的眸里窜烧着火焰,烧成一片口干舌燥的火热,那热延烧到梁心愿身上,嘴唇所及,无一不是香软细腻,他又控制不住产生火烧车的危机了。   两年的停机,他不知道几度亢奋的身体又埋入了她女性的柔润,梁心愿轻吟了声,容纳了他的巨大。   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颤栗,只觉得无止境的快感冲刷着全身。   「等等……」   「等什……么?」   「要上班。」   [还早。」   「等等。」   「嗯?」他扬高声音。   「这次我要在上面。」她的骨头快要散架了,该换她折腾他。   风静起用一种崭新又新奇的眼光啾她。   「好。」   姿势倒转,可两人的脸还贴着,某些部位也紧密的贴着,浓重的呼吸暧昧的混合在一起,梁心愿开始笨拙的律动,风静起脸上都是忍耐的颜色。   她心生狐疑。「怎么?哪里不对吗?」   「没……有。」这样,他会重伤喷鼻血,这魔女!   「那这样呢?」她换了个角度。   被当作实验的白老鼠一头大汗了,他发出一声低吼,化被动为主动,接掌了刚刚被中断的主控权。   梁心愿没时间抗议,也无暇,因为他接下来的动作让她感觉自己宛如鲜艳的烟火在天空炸开,一朵一朵又一朵,高潮绽放,连接不断,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当烟火从两人的脑袋里消失,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以后不能这么纵容他,她的腰快折断了,瞧他还一副猫儿偷吃餍足的样子。   「为什么不住我留给妳的房子?」一把捞过来那双忙碌的小手,把人往怀里带,下巴顶着她的发心。   「一个人,那房子太大了。」   「如果两个人就不空了。」   「对不起,那时候要成立天堂资金不够,我把它卖了。」其实里面有一半是她的私房钱。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留给妳的东西就是妳的了,妳怎么处理都可以。」   「静起,你真好。」   「真的?」他的声音突然扬高,有着浓浓的阴谋味道。   「嗯啊。」不疑有诈的小白兔往陷阱里跳。   「那么,」他压住香软的身子,「大野狼来了!」   一只枕头塞进大野狼的爪子,梁心愿惊声尖叫的逃离困了她半天的床,头都不敢回,停机太久的男人真的会变成吸血鬼啊!看起来她得找机会提醒他什么叫节制,听说男人的精虫数就几瓶酒瓶这么多,年轻时纵欲要是用光了……   那么她不就没有未来幸福可言?风静起还很年轻吧"   至于上班……也来不及了,难得跷班,钦……就放牛吃草吧。   第六章   一别整整两年,两年枯水期,干柴烈火一烧起来有多浓烈就不必赘述了,有时候他在她的房子里醒来,有时候相反,两人的生活用具混来混去,带来带去,又让风静起动了把墙壁打掉的念头。   不过说来也奇怪,来来去去,感情好得连他们自己都诧异,却没有谁开口问谁什么时候方便一起搬过来住。   梁心愿笑他。「你干脆去拆墙大队上班算了。」   「我只对可以通往妳的墙有兴趣。」   「怯!」她用梳子赏了他一爪子。   「我上班去了。」   「我送妳。」   「我看不要吧,我好像做了坏示范。」办公时间跟前夫跑了,她没脸回去。   「他们心里都有底了吧,妳现在才想划清界线没必要也多余了。」他倒是看得   很开,以后每天都要碰面,如果这样就尴尬能成什么事。   「我还是自己开车去比较方便。」她还身兼送货小妹,没车就跟没了脚一样。   她想出门,却被风静起拉住,他脸上有些阴暗。   「我记得以前我出门上班都有吻别,现在怎么省略了?」   梁心愿好气又好笑,要上班的人是她耶,可是看他乱糟糟的头发,一脸欲求不满的神情,蜻蜓点水的在他唇上亲了下交差了事,谁知道大魔王长臂一伸,把她逮了回来,尽情蹂躏直到唇膏都被吃光才放手。   「你这坏蛋!」连发型都乱了,梁心愿用包包打他。   他嘿嘿笑,一脸得逞,躲都不躲。   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幸福笑容出门了,不管开车还是抵达办公室,那笑容一直掉也掉不了的挂在唇边。办公室的同仁原来早早准备好要来一场大拷问,可是一看到她那美丽得近乎耀眼的笑靥,唉,有滋润跟没被滋润的女人居然差别这么大。每个人都在心里念念有词― 我也好想谈恋爱啊!   「心愿姊。」才在位置上坐下,比女人还要八卦的小P 拿着要输出的图档凑过来假公济私一番。「妳今天不是应该要请假?如果妳缺席我们真的不会说什么。」   「我有什么事要拿假来用?」要说天堂里的三姑六婆真的以他为最。   「突然陷入爱河的女人不都这样,上次可乐煞到对街卖鸡排的那个已婚男人,不也常常丢下工作去站岗,妳今天还来上班,分秒不差,这样很难说服别人妳沉浸在爱河里。」   心愿姊真的与众不同,天雷勾动地火居然就爱上了,这年头男女一下看对眼也没什么,只是那些恋爱副作用怎么都没有在她身上发酵?   「他是我前夫。」虽然他早就知道了,跟前夫重新恋爱的确在某些方面不用像新手上路那么迂回。   「前夫?其实照我说,人家是好马不吃回头草,心愿姊,妳长得又不差,要什么男人没有……我的意思是妳眼光真不错,那位风先生真的一表人材,跟妳再登对不过了!」见风转舵也是职场求生的无敌关键。   「邓正贤,这一季的成品出货单PO上网了没有?网页的更新好像还没做?」   如果不制止他,他早晚会变成公司的老母鸡。   网络的下单量占天堂的业绩有一趴这么多,虽然他们鼓励下单客户亲自来天堂看看作比较,但是对外,虚拟跟实际窗口都不能少。   「还有星期一印的名片记得要去拿,另外章先生要给他太太的保养品组还有化妆品可能要提前一个工作日完成。」   「我……知道了。」   本名叫邓正贤的小P 碰了软钉子回去,不过起码证实了隔壁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英俊男人是梁心愿的枕边人的事,也算不无收获。   小公司里人少本来就没有什么八卦可以聊,难得出现可以佐饭的事件,不尽情炒作一下太对不起自己了。   她打开计算机,想说去泡个咖啡再工作,哪知道电话铃响了起来。   「喂,天堂配件公司你好,有什么需要服务的地方?」   「是我,妳可以出来一下吗?」低沉的声音非常悦耳,是风静起。两人刚分手,他不在办公室吗,怎么打起电话来了?   「我今天事情挺多的,午饭时间再说,还是下班?可以吗?」她顺手翻了今天的行事历,真的很满。   「现在就出来,要不然我去接妳。」他的转圆是亲自来逮人。   梁心愿沉默的考虑了下,等她再喂了声,电话已经挂断只留下嘟嘟声。   这人到底在心急什么?   她本来想说今天要一路忙到下班的,昨天被某人捣乱后无心处理的事务都还放在桌面上,这对向来今日事今日毕,只要下班一定把桌面收拾干净的她来说已经是很大的破例了。   他的回来不会是她安静生活的终点,混乱的开始吧?   这就是她的缺点,不管生活还是人她都需要时间融合跟习惯,可一旦变成惯性,要改,又要花去相同的时间。   她这种人说好听叫从一而终,说难听叫不知变通。   婚变后她历经风雨飘摇后习惯的生活型态,可能要从今天开始修正了。她不是一个人了不是?随手收拾了桌面,不到十分钟他的悍马便在楼下叫嚣。   大鸟过来探头。   「嫂子,老大在楼下等妳。」   这人从来不懂什么叫低调,她得跟他说说才行。   「谢谢,我就下去。」   罗大鹏没动。   「还有什么事?」   他有点挣扎。「嫂子,原谅我多嘴,老大这几年很辛苦,希望嫂子能够对他好一点。」   「你是说他身上的伤吗?」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样。   他对父母没有感情,不可能是因为家里的因素。「他为了想回到妳身边,做的很努力,我也是男人,可是当我看到那时候的他,我的手脚都会抖。」   他到底还隐瞒了她什么?梁心愿心忖,很不喜欢那种感觉,像隐忧,像不定时炸弹。   「我不能说,我们都被老大下了封口令,如果妳真的想知道最好去问老大。」上次是帮规,这次是封口令,「你们为什么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她真的好奇,通常黑帮给人的印象除了负面还是负面,风静起这些弟兄看起来都不是十七八岁的热血青年,不可能用误入歧途来当说法,为什么一脚踩在地雷上却对他这么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这种事不是只有那种古老的年代才会有的产物?   「别人我不知道,不过我是不良少年,十几岁就在中国城混,有一次跟别的帮派械斗差点被打死,是老大救了我,老大替我解危,前后三次,最后一次我想马的,都欠人家三次人情了拿什么来还,能卖的也只有这个人,最妙的是他还带我回家征求我父亲同意才让我入帮,想也知道……我老爸拿扫把把我跟他打了出去,老大确定我有家归不得,这才让我留下来,后来我爸老了,想回台湾,也是老大帮的忙,不过这些都是很后面的事情了。」   「这样啊……」   「你们在聊什么,聊得那么起劲?」在楼下等不到人的风静起语气幽凉,神情寡淡。   「我那边还有事要忙,我先走了。」大鸟二话不说,溜之大吉。   老大的眼光好可怕啊。   「我正打算要下去。」梁心愿给他一个动人至极的笑容,这才转头去取包包还有小外套,另外把业务进度贴在公告栏上,最后跟着风静起下楼。   看着她愉悦如天使的轻浅笑容,风静起一肚子疑问,什么事情让她如沐春风?   他没办法,真的没办法不去在意她的喜怒。   他的黑悍马就停在路边,她从来都不是那种等男人来替她开门才上车的女人,系上安全带,她亮着一双美眸。「出发了。」   她的心情不是普通的好,风静起更进一步发觉。「大鸟跟妳说了什么?」   「我问他,他不肯说,叫我自己来问你。」   「妳问,妳想知道什么?」定定看她一分钟,他发动车子,车子平稳的钻进流动的车潮里,和所有的车融为一体。   「看起来我有机会好好的、用力的拷问你。」她扮出一脸狞笑,扳着指节耍流氓。   「在床上吗?」   梁心愿马上语塞。   这家伙每次只会用这种下流方法堵她的嘴。   她不回答反问:「你要带我去哪?」   他也不答,「到了妳就知道。」   其实他们要去的地方不远,就在办公大楼的两条街后面。   黄金地段寸土寸金,隔着两条街,价钱可能就是从一坪三十万到七十五万的差距了。   台北她住了好些年,从读书、结婚到婚变一直没离开,所以当风静起带她来这里,令她惊讶的除了昂贵的地段,真正叫她阖不拢嘴的是那幢房子。   小型篮球场,左右两边的花圃,两层楼小洋房,活脱脱是她刚结婚时候那楝房的翻版。   「你盖了一模一样的?」   他不语,只是笑。   作梦吗?那么真实。   一下车,她踩着如梦似幻的脚步进了小院,真神奇,缺了角的莲花盆子,青蛙造型浇水器,墙上攀爬的橘色炮仗花,就连电缆线的卷桶都还在老位置上。   打开大门,玄关的柜子是两人去HKEA 载回来的,一旁站着举高双臂的木雕裸体人偶是风静起从非洲矮人部落带回来的纪念品,他们有一年去南投县信义乡拍摄的、纪念坚贞爱情的夫妻树相片还挂在墙上,厨房的纱窗破了个洞,那是有一次为了驱赶迷路飞进房子的飞蛾,风静起一个用力过度,纱窗就开了个拳头大小的洞当她摸到替他侄子侄女量身高划在墙壁上的铅笔痕迹时,这一切太真实了,就好像……就好像把被她卖掉的小洋房原封不动的搬了过来。   他们共同生活过的痕迹无所不在,回忆太多了。   「我卖掉它了,还卖到很好的价钱。」她对着空气低语,慢慢转头看着一直跟在她身后,没事人般的风静起。   「我没想到妳会卖掉它,当我听到消息,差点来不及出手把它买回来。」   「跟我买房子的人是一对夫妻,我记得好像姓赖。」   「那是我。」委托了别人出价而已。   「我不懂,你做的一切我都不懂。」她的眼泪溃堤。   「我想跟妳住在一起,一起床就可以看到妳的脸,一回家可以看到妳为我点的灯,就这样而已。」从身后抱住她,他把下巴顶着梁心愿的发心,轻轻摩挛,轻轻地说。   「我好矛盾,不知道该怨你还是爱你……」她啜泣。   「不急,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你不可以这样宠我。」首先是把堂口搬回来,现在重新置产,他的所作所为都是身为一个男人、身为丈夫的责任,可是她心虚,这些年,她除了用他留下来的钱开了间可以糊口的小公司,除了自暴自弃,她为他做过什么?   「为什么不?妳是我最重要的人,妳给了我三年的幸福时光,我不宠妳要宠谁?」   她让他无后顾之忧的到处游走流浪,他每次回家就能看见她美丽婉约的笑容迎接他,她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不爱她,他能爱谁?   爱情不是谁爱多算数,也不是谁付出多就是赢家。   不管为她做什么,他的目的都只有一个,他爱她。   好简单的理由,爱一辈子,都不嫌多。   那天分手后梁心愿回到办公室,直拨了通越洋的长途电话。电话经过层层转接,几乎花掉二十分钟才转到某人的手中。以前狂打不通的电话这一回居然通了。   「我还想妳什么时候才要打这通电话来?」对方毋需她自我介绍,开口就这么说道。   「你知道我会打这通电话?东方大哥。」她知道这个大哥神通广大,可是能知过去未来也太神了吧?   她口中的东方大哥就是东方清俊。   「弟妹,就冲着妳叫我这声大哥,有话就说吧。」   「对不起大哥,这几年我的生活有些乱,一直没去看你。」   「台湾美国这么远,何况妳每年给我寄的圣诞卡片我可是都有收到,不用说那么见外的话。」   「那是应该的。」   「妳跟老三还好吗?」   「他很好,谢谢大哥关心,你知道我跟他和好了?」   「有很多事情我都不小心的知道了。」   「这样啊"」   「他是我的兄弟,」轻笑从话筒传来。「妳跟我问候了一大篇,还没说到正题,如果没事我可是要挂电话了,我的秘书正在外面给我使眼色比挂钟给我看,提醒我要出门的时间到了。」   「有有有……我有话要说,对不起,我知道大哥很忙,我……想知道静起在美国那两年究竟发生了哪些事?」   东方清俊是什么人?在美国那分秒都是金钱的商场上,他的话可比金子还要矜贵,她连忙进入正题。   「站在我是他师兄的立场,我应该刁难妳叫妳到美国来,然后把妳放在饭店让妳一等就是半个月……」   看得出来这个人没有什么好心眼,但是―   「我去!」她毫不考虑。对方怔了下。   「妳确定?」   「我马上打电话去航空公司订机票,我马上过去。」   话筒那边停顿了一下。   「看在妳真的有诚意又迫切的份上,妳想知道老三这两年的生活状况也不是不可以,他的生活我都录了带子,我寄去给妳。」   「带子?」   「妳看了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再打电话来问我吧。」   风静起被人拍成带子?   「谢谢大哥,我……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我的感激。」   「好好照顾那个笨蛋吧!妳告诉他,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把堂口迁到台湾,这笔帐我会跟他算的。」摇下狠话,可那语气里完全听不出来狠劲。   「大哥?我知道了。」笨蛋?静起可是IQ近乎两百的天才,在大哥口中却是笨蛋,他做了什么?   挂了电话,她傻傻的坐在位置上,有好一会神都没有回过来,美眸瞪着桌上还没完成的纸扎屋,食指摩拿着屋顶,然后她的眼神飘啊飘的飘到被当成隔间墙的屏风上头―   旋转椅因为过大的力道转了半圈,她用力匆促的起身,在员工的惊讶眼光里进了朱雀堂的办公室。   朱雀堂里的人看见她,每个人都很有礼貌的朝她点头颔首,很显然的,她的身分毋庸置疑是未来的当家主母了。   风静起办公室在最里面,地中海的蓝,一面是整墙的计算机屏幕,上面跳动着令人眼花的数据,一面是沉稳的檀木古董,马谛斯的野兽派作品挂在墙上,一点点黑帮的气息都没有,正派得就像到处可见的大企业办公室。   「想我呵?」看见心愿出现在他面前,风静起嘴角笑出两朵花来,扑过来抱她。   她没看过他坐办公室的样子,忽然有些眼生。老实说,不管他什么模样在她眼里都好看,他可以是任何样子,可以是在原野奔走的花豹,在辽阔天空翱翔的大鹰,就是不应该是坐在这办公室里的精英。可是……可是,这样斯文俊俏的他不再到处流浪,变成了她可以爱得很安心的男人。   她的心好矛盾,矛盾得快要淹死自己了。   「妳的眼神怪怪的,怎么了?」   「我……」她飞快的在脑子里找说词。「下班想去哪里吃饭?我想我可以买菜回家煮来吃。」   「天下红雨了吗?」他还真的想探头往外看,想当然吃了梁心愿一拐子。「我很感动啊,这是我回来以后妳第一次约我,不如我烧菜给妳吃?」   「你会下厨?」所有惊诧的表情全写在她的小脸上了。   「别小看我,妳老公我可是十项全能的优秀男人,妳打着灯笼也没地方找了。」他笑得魅力四射,电力十足。   老实说,风静起不是那种爱笑的男人,可是这次他回来以后动不动就笑,她迷惑又不明白。   「不是烧焦,不能入口的那一种?」好不容易把迷恋的眼藏起来,她语带保留。   他爱看她全心全意迷恋他的眼睛,那会让他充满男子气概。   用指轻敲她的额头。「看我这么扁,命令妳等一下陪我去买菜。」   「遵命,大老爷!」   那种泡在柴米油盐里的感情没什么不好。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晕黄的灯色,电视投射的光影,水龙头哗啦啦的声响,还有人走动时搅动的迷离身影。   风静起专心的切菜,还可以从厨房看见在客厅里摆餐盘的梁心愿,起先,她像小狗一样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一脸不敢相信他会下厨的表情,稍后见他手脚利落的切起马铃薯,有模有样的煎煮起来,这才松了口气的把厨房让给他。难怪她有疑虑,不管婚前还是婚后,他从来没让她知道他会下厨这件事,总是在下班后很理所当然的享受她为他烹调出来的食物。一直很理所当然。   离开厨房后的她打开了电视,球场中之BA 篮球赛正打得火热,她把音量切大,让他也能听见转播员激昂亢奋的声音。   他仔细听了下转播,可等他再度从炖汤里回过头,她不在客厅了。   他马上抹手出来探头喊人,「心愿,梁心愿?」   「怎么了?要我帮忙吗?」她手里端着一把小板凳还有抹布。   「我是说……妳在忙什么?」   他是怕了吧,怕再也见不到她的那种想法扎根在心底,现在居然只要她在自己的眼皮下不见就神经过敏起来。   「你不是说要在阳台上吃饭?板凳太久没用,我擦一下灰尘。」   「我刚刚……以为妳不见了。」他坦白。   「怎么可能,房子那么小,我们又不玩躲猫猫。」躲猫猫,两个大人玩什么躲猫猫?那是情趣,上床前,一个会蓄意的躲起来让另外那个人去找,找到了,就可得随便对方了……他们曾经乐此不疲的玩这游戏,夫妻感情就是这样由芝麻绿豆般的生活小事累积堆栈而成的。   那是无法替代的感情。   「躲猫猫。」他的眼色变深,就连表情都不一样了。   梁心愿知道他想到哪去了,他的眼变得讳莫如深,淡淡地转成黄金灿斓的颜色。   「喂,我肚子饿了。」   「我来喂妳。」他想喂的不是她的肚子,是别的地方。   梁心愿脸色暴红,抢过了他手上的抹布。「真是的。」嘴角却含笑。   他也不见失望,欢快的端出了今天的重头戏。   「开饭喽。」   一锅放了各式香料的抓饭,一手啤酒,一片光害严重的台北星空,两张谈不上舒适的小板凳,一盏阳台灯,梁心愿却觉得那一盘的抓饭比五星级饭店的牛排还要对味。舔着指头,这种野蛮的吃法新鲜极了。   「你这从哪里学来的?」   「我说食人族妳信吗?」   「乌啦啦,呼哈哈,把你的人头留下来。」喝了酒的梁心愿搞笑的跳起来,捣着嘴学起电视上看到的非洲土著屈起脚来跳舞。   风静起笑得乐不可支,像拥有了全世界。   更多时候他们不说话,罐装啤酒碰来碰去,人微醺,逐渐夜深。   第七章   这天农民历上写着吉日,宜祈福纳采嫁娶修造动土移徙入宅。风静起很慎重其事的在几天前就看好日子,因为没有多少家具,他吆喝属下半天工夫就搬空了小公寓。   那时候的梁心愿还在送货的路上。   「妳只要负责美美的走进屋子就好,其它的我来。」电话中风静起要她安心,搬家只是小事一件。   「我送货到芦洲,一个半小时后再见了。」   按理说是美好日子,应该一切心想事成,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也不是每件事情都能顺遂的。她承认自己心急,急着要回去看看房子被那群大老粗弄成什么样子。虽然知道这台快进资源回收场的老爷车迟早要出问题,却意料之外的给停摆在马路上,更糟的是后面的车砰地就撞了上来,左侧的车也险险A 过来,她除了惊吓,还被那台看起来很金贵的车子的车主给痛骂了一番,就算她拚命的道歉都没用。   「哼,我就知道是女人开车。」   「我不是故意的。」   「故意的话还得了?」   这人对女人开车有很深的偏见。   「发生了什么事?」一道不属于两人的声音插了进来。   「刘先生。」刘天禹,华映纸厂的小开,身价千万。   出事的当时他刚从对街的咖啡厅出来,一看见大马路上的梁心愿,立刻跟朋友说了声,人很快的过来。   除了合作关系,他一直不遗余力的追求她,如今有机会英雄救美,当然不能错过。   「你是这女人的谁?没你的事到旁边去!」中年男人一脸剽悍,得理不饶人。虽然她无预警的停车有错,这男人也嚣张过头了,梁心愿的忍耐快没了,开口想反击。   可要出头的刘天禹不给她机会,他用男人对男人的平等姿态,拿出上面印着头衔的名片,一口承诺赔偿他昂贵的维修费用,他的阔气让对方很满意,很快,连警察都没有叫就达成和解。   梁心愿一肚子闷。   真要说,那中年男人车速过快,并没有保持行车距离,凭什么只有她要认赔?   还有这个刘小开,梁心愿压根不想欠他这个人情。   「刘先生谢谢你,钱我会还你的。」不管愿不愿意承情,道谢是一定要的。   「哪里,妳跟我这么客气,我们认识这么久妳还不肯叫我名字,我还满失望的。」   「我……」人一放松下来,小腿一股撕裂的痛这才袭上心头。   「怎么了?啊,受伤流血了。」她白皙的小腿肚被不知名的物品刮伤,一条长长的血痕看起来颇为狰狞。她的伤其实不只有小腿,由于车子猛力撞击,她的喜美没有安全气囊,用力往前碰撞的那一下力道还满惊人的,只是她急着要下车探视情况,没时间检视自己到底哪里受了伤,现在事情解决了,痛感神经这才开始发挥起作用来。   「很严重,这一定要看医生。」   「刚刚明明还没有。」平常习惯穿长裤的她今天心血来潮换了件热裤,这下可能要留疤了。   「我送妳过去,车子就先放在这里,反正这车……大概也不会有人看上眼。」   「不必麻烦你了,我会联络车厂的人来拖吊,顺便请他们送我去诊所就可以了。」   她的拒绝很明显,情愿让修车厂不熟识的人送她去医院,也不让他这翩翩公子护送,这让一心想讨好美女的刘天禹有点下不了台,脸色不太好看。   「心愿,妳知道我对妳有好感,不过我绝对不是那种会趁机揩油的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那就麻烦你了。」以后还要做生意,不好拒人千里。他面色稍霁。   于是双B车载着她,香车美女一路来到了医院,然后花了二十分钟包扎,刘天禹坚持要她作断层扫描,这一拖延,花了将近两个小时她才能从医院离开。   一事不烦二主,她索性让刘小开送她回家,因为除了腿伤,一开始并不显著的瘀肿还有擦伤都跑了出来,这么一来她要是坚持叫小黄还是搭捷运都将免不了被注目的命运。   再则,那个热血男人也不会点头的。   「谢谢你送我回来,今天真的麻烦你了。」在小洋房前面下车,她再次道谢。   「妳什么时候搬家的?这房子还真不错。」刘天禹满惊讶的,这地段,房子看起来虽然只有七成新,价钱应该很可观。   她什么时候赚这么多钱了?   那间小公司不可能有这种盈余的。「这有点复杂,改天有机会再说。」她跟刘天禹的交情还不到把自己的家务事摊开来说,要解释她跟风静起起起落落的感情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完,不如不说。   「也是,妳人都不舒服了我还问这些有的没的,赶快进去休息,有事一定要通知我知道吗?」依依不舍的表情全写在脸上。   「按理说应该请你进来喝杯茶的。」现在的她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状况。   「没关系,我知道妳状况不好。」他一向很有风度,尤其在心仪的女人面前。   他维持着风度把车子开走了。   梁心愿转身还未举步,有张精致娃娃脸的女孩打开了大门探出半个身子,一身异国风情的衣着装饰叮叮当当的惹人注目。   梁心愿有点反应不过来,她家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精致的娃娃?   「妳一定是心愿姊姊吧,妳好狼狈喔,出了什么事吗?」女孩操着不甚流利的中文问道。   「妳是谁?」人漂亮连声音都很清脆。   「我叫Vivi。」   「妳知道我?」   「如雷贯耳呢,Arthur每次给我打电话聊的都是妳,说妳这样那样的,妳叫我怎么不好奇?」   Arthur,梁心愿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下一秒才想起来阿瑟是风静起的英文名字。   这女孩绕了一大圈就是不肯坦白说明她跟风静起的关系。   她腿痛人累,实在不想在外面跟一个陌生人迂回的套近乎。   「真是不好意思,我今天出了点意外,不方便站在这里跟妳说话,先进来吧。」   她瘸着腿,不是很方便的进了门,里头安安静静,一个人也没有,家具倒是都在该在的地方。   「他们都上哪去了?」顾不了什么来者是客的礼节,她拐进厨房拿杯子倒水,一口喝下,干涸的喉咙好不容易得到滋润,整个人这时候才真的松懈下来。   「大家都出去找妳了,Arthur叫我留守顾家。」她言笑晏晏,大大的水眸盯着喝水的梁心愿直看,眼里却什么都没有。   很简单的女人,她看不懂眼前的人到底是凭着哪一点成为阿瑟的女人?   「找我?」   她赶紧把手机拿出来看,要糟!居然是没电状态,她消失两个多小时,一时忙乱也忘了要打个电话通知他,难怪要去找人了。   「他会不会生气啊?」完全的垂头丧气,今天不是什么良辰吉时,根本是天狗黑星日。   「妳会这么想还不算太晚。」比冰块还要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就在她身后。   梁心愿赶紧回头,她狼狈的样子全落入风静起眼底,原本已凝聚的风暴瞬间化成着急,他一个箭步来到她跟前,紧张溢于言表。   「发生了什么事,妳全身都是伤……」他的表情比凶神恶煞还要恐怖,然而一双手却珍而重之的仔细检查她的状态。梁心愿莫名的想哭,出意外时的坚强来到心爱男人面前全部化成委屈,她咬着下唇,就怕一开口会狂哭。她的忍耐看进风静起眼里,他用指腹轻擦她的眼眶。   「傻女孩,想哭就哭,在我面前妳什么都不需要忍耐。」   「我才没有哭。」是赌气的,还包含着浓浓的撒娇味道。   「是是是,只是眼眶有点红,从外面回来,风砂吹的是吧?」   确认她看起来惊人的伤势大部分都只是轻微的擦伤后,风静起用力的握了一下她的手,接着一把抱起她。   她呀了声,只能抱紧他的脖子。   「妳需要休息,等休息过了要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我说。」   看得出来她的伤势都是外力造成,他稍微安了心。   她没出声,点点头。   抱着一个人在怀里,风静起依然健步如飞的上楼进房,把梁心愿安置在早就布置好的主卧室大床上。   「我收了个小弟,以后就让他去送货,妳别再开那辆老爷车满街跑了。」他没有即刻走开,反倒进浴室去拎了条热毛巾为她擦拭弄脏的脸蛋,接着动手为她脱衣服。   「这样可以吗?」她的想法还在收小弟这件事上面,压根没有注意到风静起的动作。   「他跷家,还没满十八,我们不能用这么小的小弟,让他帮妳送货,有了人生经验,他才能有收获。」她就像温驯的猫,要她伸手就伸手,额头的青紫更显出一股令人心疼的柔弱,让他无比动心。   他很想趁人之危,不过,这时候不是好时机,她需要的是休息。   他露出朦胧的微笑,从干净的宽大衬衫拉出她的发,轻轻放在唇边亲了下,充当报酬。   「这件事让我再考虑一下。」倦意终于爬上四肢,涌上眼皮。   「没问题,不急,什么事等妳醒过来再说。」   枕着柔软的大枕头,看着为她忙碌的男人,听着他宛如催眠的好听声音,她闭上眼,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理会,只感觉到有个高大令人心安的人影在她身边,如守护神。   确定她睡着,风静起沉沉的注视她很久才离开房间,楼下等着他的是很自在高高跷起腿来的女王,还有不知道要把脸摆在哪的大鸟。   「Arthur,她没事了吧?」连忙改变姿势丢下杂志迎了上来,薇薇问得漫不经心。   他没理她,面向罗大鹏,「你去通知说人回来了,叫弟兄们全部回笼。」   「是。」可是这位大小姐呢?他用眼神征询自己的老大,刚刚要不是他反应快挡在这里,这位大小姐大概就冲上楼去了。   男人白目了不起被说成神经大条,女人要是白目,只会坏事。   「这里没你的事了。」   大鸟知道老大不需要他,点了点头下去办事了。   「我送妳去饭店。」风静起淡淡地说道,提起她放在窗边的行李箱。   「为什么?人家要住在这里,这里不是你的房子吗?」她娇慎着,整个人差点偎了过来,可是看见风静起冷若冰霜的样子也不敢造次。   「人家学校放暑假,好不容易来找你,你把我丢在家里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我去住饭店,你有没有一点人情味?」   她的到来应该是充满惊喜热情的不是,凭什么她受到的待遇这么差?   她是千金小姐,从小父亲把她当掌上明珠那样的养着、灌溉、爱护,明明在美国的时候阿瑟也很宠她啊,怎么换了个地方态度差这么多,这样她好受伤啊!   「妳来的不是时候。」   「什么叫我来的不是时候?」咄咄逼人也是大小姐的特色。   「妳走还是不走?」他的温柔是看人给的,对待刁蛮的千金小姐也别想他能客气的起来。   「你不要忘记,你的命是我爹地救的,你本来就应该要对我好,你的态度这么差,小心我回去跟我爹地告状!」幼稚又无礼的口气,好像她是撑着天的那个人。   「是谁跟妳这么说的?」风静起挑起了一边眉,随后邪气的眼瞇了起来。   金恩是他的救命恩人?   「大家都这么说,要不是我爹地在查德舍身救你,你可能连小命都没有了。」人家对她的好要是没有到达她想要的标准,漫天的谎都撒得出来。风静起没解释,他静静地把行李箱放下,启唇。「盛夏,送这位小姐去饭店。」   他连旁人眼中最基本的义务都不愿尽了。   薇薇自尊心大大受挫,带着心虚的眼看着风静起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脚底生凉,他不笑也不怒,但非常冷,让人相信这种无形的温度能够冻死世界上所有的生物,当然,那也包括她。   她会不会太自以为是,干了蠢事?   她不会有答案,因为自她被送到饭店,到后来不得不离开台湾,她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风静起一面。   身子很重。一觉醒来,感觉也跟着苏醒没错,但是平常轻盈的身体此刻却好像灌了铅,挪了又挪才能顺利的下床。更糟的是进了浴室发现下体出血,是大姨妈来了吗?   但日子不对。   「心愿,妳醒了?我煮了干蚵稀饭,赶快出来吃。」下楼去拿东西又上来,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的风静起找到浴室来。   玻璃门被打开了,梁心愿白着一张脸,捣着小腹,雪白的睡衣下襬沾了点点猩红。   「我可能要去一趟医院。」她费尽力气开口,眼里都是茫然。   风静起专精的虽然不是妇科,但看情况不对,二话不说拿了外套包裹住她,立刻送医。   他生命中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救人,一旦事到临头,需要救治的人变成他身边重要的亲人,他也像一般男人那样会忐忑,会不安,甚至在医生替梁心愿诊治的时候想冲进去全程监控。   「首先,恭喜尊夫人已经有八周的身孕。」风静起还没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   「幸亏送来的早,出血情况已经控制住,为了大人跟小孩的安全起见,建议留院观察一周。」妇科医生轻描淡写的道。   「为什么会这样?她的身体一向很健康。」   「风太太在到院之前有出过意外事故吧?」她身上的外伤还很明显。   「是。」   「那就是了,孕妇最好凡事小心。」   「我太太人呢?」他担心的、悬在心上的只有梁心愿。   「护士已经先把风太太送进病房,你可以去看她了,孕妇前三个月需要注意的事情护士小姐会详细向你说明……风先生……」   医生话还没说完,他已经跑得不见人影。   「这位先生……医院禁止跑跳……」医生想出声提醒,哪还见得到人影,他不禁咋舌,好快的身手,不知道这位风先生从事什么行业?风静起激动的来到病房,看见躺在床上的梁心愿时,所有激昂的情绪霎时沉淀了下来。梁心愿听见开门声音,睁开眼睛,脸露微笑。   「医生说妳怀孕了,我们家要多添新成员了。」   「你不喜欢?」他的脸很沉。   婚后他们一直有避孕,所以即使结婚三年她的肚皮也没有消息,再度重逢后他一直很热情,经常狂野的忘记要戴套子,她也来不及提醒他,这孩子……他不会讨厌吧?   「怎么可能,我只是还没有办法想象他的模样,再说他还没从妳的肚子里出来就先找麻烦,以后见面我一定先打他屁股再说!」   梁心愿好笑的摇头。   「哪有人这样当爸爸的?」   「所以啊,他最好有自觉,乖乖的待在妳的肚子里别捣蛋。」看着她还平坦的小腹,他很难相信以后会有个活蹦乱跳的小鬼从里面出来。   「好可怕的恐吓。」她拍着胸口佯装害怕。   「妳归我罩,他也得听我使唤。」   「最好这样啦。」说得信心饱满,到时候不知道是谁听谁使唤呢,君不见女儿奴、儿子奴可是满街跑呢。   「那……」她睁着渴求的眼睛。「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医生说要留院观察几天。」   她脸垮了。「不行,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公司那边我什么都没交代……」   风静起制止她。「妳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把身体养好,没有什么事情比妳的身体还重要,公司的事我会处理。」   风静起言而有信,回到天堂的他很快宣布今年度的员工旅游提早举行,另外,旅游地点是欧洲一月游,机票、住宿全部免费。   哗,这简直是空前绝后的福利大放送,他们只是一家小公司耶。   每个人都乐到说不出话来,就连向来最饶舌的小P 也傻了。   这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康啊。   「那心愿姊呢?」总算还有人有良心。   「她怀孕了,要安胎。」风静起顺便宣布好消息。   「双喜临门!」一群人互相拥抱尖叫。「叫心愿姊多生几胎,搞不好下次我们可以去南美洲。」   贪心的人激起公愤,捱了橡皮擦、铅笔的攻击。   风静起丢下了震撼弹后匆匆赶回医院,这中间他回家一趟替梁心愿整理了换洗衣物,为了不让她住院的时候觉得无聊,书本、随身听这类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他都带上了。   当梁心愿看见大包小包被大鸟流水般搬进来的样子傻了眼。   「我过几天就回家了,你不会以为我要在这边住到生产吧?」   「总是以防万一。」   他连她最爱的描花骨瓷杯都带来了。   风静起一天中会在医院跟公司来回三趟,晚上就睡在病房附属的小床上,梁心愿的三餐也由他打理,就算事情多到分不开身,他也会吩咐大鸟在她身边守着,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梁心愿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感动。不过,感动也有用完的时候,当他大男人主义发作,走火入魔的时候,梁心愿的感动就全跑光光,恨不得不要这个老公。   为了安胎被困在床上的她再怎么能忍,也到了受不了的时候。   「拜托你啦,我就在走廊上逛一圈就好了。」已经是最低限度的请求了,她都整整躺在床上三天,让她稍微下床走动一下又不会怎样。   「不行!」头也不抬的人正在对付密密麻麻的数据。   他的行动办公室几天前搬迁到医院来,由于住的是VIP床位,院方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就一下下,你不让我下床,我每天在这里躺得快要发霉了。」她低声下气的哀求。   「我帮妳按摩。」他自有主张。   「风静起!」她生气了,又不是在坐监,连一点自由也没有。「我要下床,我要散步。」   见她动怒,风静起总算愿意让一小步。「就在房间转几圈。」   「暴君!」   「要不要?」   「我……」   「不要就算了!」   看他马上要收回,梁心愿连忙阻止,生怕连最后的机会也消失,她笑得巴结,「要……我要,我在房间转圈圈就好。」   她开始不看好自己将来待产的命运了"   第八章   回家真好。不是广告词,不是煽情话,是梁心愿真实的心情写照。被「关」了七天回到久违的家,她就跟放出笼子的小鸟没两样,她快乐的到处走来走去,巡视了每一寸领土,最后才甘愿坐下来休息。   毕竟一个本来活蹦乱跳的人突然被困在病床上,还被限制得那么严重,一旦恢复自由,那种快乐的感觉也只有当事人体会的最深刻了。   依赖一个人多久会养成习惯?   那一点也不难,真的很容易。   因为医生的吩咐,她被当成了女王。但她心底明白,这些跟医生一点关系也没有,是那个男人发自真心的体贴她。   「别忙。」她拉住男人忙碌的手,要他停下脚步。「怎么?肚子饿?想上厕所?还是哪里不舒服?」他想到的都是关于她的事情。   「都不是……坐下来,陪我一下。」除了撒娇,她没办法要这男人停止陀螺似的举动。   「那些东西不会自己长脚跑掉,先放着,这几天,你忙得太多了。」看着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嘘寒问暖,她稍微有个动静,他比她还紧张。   才几天工夫,他瘦了,她却胖了,他的肉都给了她。   他可不是只有她要忙,他还有公司、朱雀堂,甚至天堂也归他管了。   这人究竟有几双手?就算是无敌铁金刚也得停下来加加油吧?   她很自然的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整个人偎入他怀里,风静起圈住她,掌心搁在她还一路平坦的小腹。   「生一个小孩要十个月吧?」她说。   「基本上是。」   「那么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度过这个带球跑的十个月?」   「妳这鬼灵精怪的脑袋里在打什么主意?」   「我这样说你可能会觉得我不知好歹,可是,静起,十个月说起来很长,现在的我就跟平常人没两样,我们……还是照往常那样过日子吧?」   「妳开始觉得我厌烦了?」   「你想让我一开始就得产前忧郁吗?」   「不然,我请人来照顾妳。」他沉吟了下,知道梁心愿心里头在想什么。   爱情是要长长久久的,二十四小时耳鬓厮磨固然很好,可是在满满的热情底下,也需要空气。   「静起,我只是怀孕不是残障,我知道你对我好,凡事替我想,可是真的太早了,以后我要是每生一个孩子你都要这么累,那么我宁可不生了。」   被他这么照料下去,不用等到生BABY她就会先闷死,她不敢想象那种生活要怎么过。   「以后不生了,才知道妳怀孕就闹到出血住院,以后我不敢想。」他爱她胜过一切,孩子不是最重要的。   「那是意外。」梁心愿说话小声了。   「所以妳得听我的。」   「要不然折衷好不好?」的确,别说他吓坏了,当初她自己不也吓得面无人色?   「怎么个折衷法?」他不是不讲理的人,要知道关心则乱,他也不想真的让她觉得别扭不舒服,但是,他也不是会让女人牵着鼻子走的男人,他有自己的打算。   「我现在生活起居都可以自己来,等真的要临盆了再找人来帮忙吧。」   很通情达理的提议。   「就依妳说的,妳在家多休息两天再回去上班吧。」知道她闲不住,如果她去公司还在他可以看得见的范围,可以。   梁心愿为自己争取到了缓刑、但是风静起自己心里有把算盘。   这攻防,除非娃娃落地,不然可有得瞧了。   梁心愿是很会过居家生活的人。   被勒令要在家里多休息两天,正好,自从搬家那天到现在,她都还没有机会好好跟小洋房培养一下感情,她有好多事要忙。   风静起前脚才甫出门,随后便来了令她有点意外的客人。   「菜瓜!怎么是妳,赶快进来坐,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妳怎么有空过来呢?,」   梁心愿赶紧递茶拿点心,她搬家的事应该不是新闻了,本来她跟风静起还打算一切安定好后要办一场野外BBQ ,把天堂还有朱雀堂的人全部邀请来好好热闹一下,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她一住院,所有的计划全打乱了。   「妳别忙,我不是来喝茶的。」菜瓜的年纪其实很轻,一头乌溜溜的长直发常常叫人惊艳,可是沉稳的个性也让人望尘莫及,真要说,她是那种可以安心交代工作的人。   「看妳一脸严肃,不要吓我。」   「我来看看妳,看起来,风先生对妳很好。」她的幸福全写在脸上眉梢,女人是花,灌溉的人有没有尽心尽力,从花朵散发的美丽就能看得出来。   「还好啦?」好害羞,这么明显吗?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补办婚礼?」   「还没想到说。」   「确定会有婚礼对吧?」   「他是说会有,可是我还在考虑,婚姻妳我都走过,一张纸其实不能保证什么,人心要变就变,像我们现在也很好,大家都很自由。」   「妳真想得开。」   「人生苦短,这些年的经验让我觉得把握当下才是最实在的,现在他对我好,那就好了,至于白头到老,谁知道?」她笑得很开心,一点都不是假装,失而复得真的很好,可是以后……以后再说,永远,真的太远了。   「那我就放心了。」   「咦?」   菜瓜的脸浮起了些许的不自在。「如果风先生对妳不够好,我会觉得对不起妳。」   「妳说什么,我听不懂?」   「半年前风先生联络上我,他想知道妳的近况,用很多理由说服了我,所以,在我觉得可以的范围内,我把妳的行踪透露给他。」   梁心愿说不出话来。   「当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是妳收留了我,给我住的地方,还给了我工作,我想……如果妳可以得到幸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梁心愿按着额头。「想不到他的口才这么好,几句话就把妳收买了。」   原来发生的那些偶遇根本不是偶遇,她和风静起的重逢根本是一出写好的剧本。   要生气吗?   说真的她还气不起来,换个角度想,也许她还得感谢菜瓜的鸡婆。   「对不起,心愿。」她真的是一片好意,也因为放心不下,这才鼓足了勇气踏上她的家门。   「我没怪妳的意思,不过妳都没想过他要是一匹狼,妳可是把我往狼嘴里面送啊?」   「我相信风先生不是那样的人,我承认自己看男人的眼光很差,可是替别人看却很神准。」   「这样啊……」梁心愿不知道该说什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我对妳不赖,以后不可以再把我卖掉第二次。」她有心说笑了。   「对不起。」菜瓜嗫嚅。   「罚妳中午陪我吃饭,妳得详细跟我说那个朱雀堂老大是怎么说服妳的。」她还真的挺好奇的。   这么容易被原谅大大出乎菜瓜的意料之外,她喉咙里像被硬块梗住,几乎说不出话。   她已经做好辞职走路的准备,结局却不是她写的样子。   「我请客!」   「就等妳说这句话。」两个女人亲亲热热去吃饭了,丝毫没有发现小洋房的不远处有道黑影鬼祟的靠在墙角。   看着车子出了门,那人拿起对讲机―   「报告、报告,找到了……」   「找到什么?一块钱吗?」   讥讽声很不适时的钻进正在专心打小报告的男子耳里,他正要反应,一把改良过的电击枪已戳向他的腰际,不只有几万伏特的电流要电晕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太容易,男人丝毫来不及反应,就颓然倒地不起了。   不良少年面不改色的看着倒地不起的男人。   「也不打听打听,这里可是老子的巡逻区,想在我眼皮下搞怪,去多练个几年吧。」少年不屑的往男人身上再踩一脚,确定他真的晕过去,另外一脚很流氓的把掉在地上的对讲机压了个粉碎。没有人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大城市里什么都有,自扫门前雪才是王道。   「心愿姊姊妳好!」   他是风静起口中未满十八的火儿,一头红色的刺蜻头跟他一脸的稚气非常格格不入,但是一笑起来,两只小虎牙露了出来,天真可爱的样子就跑出来了。   他好奇的打量客厅,没有半点坐得住的样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明白写着每样东西都想掀掀看,摸摸看,最好都可以收为己有更好。   风静起把他带回家的说词是火儿无家可归,跟朱雀堂那些人混会带坏他。   她本来就是心软的人,身为独生女的她没有什么兄弟姊妹,一看见讨喜的火儿根本不需要风静起多说什么,就满口答应带他去看房间了。   就这样,白天火儿跟着梁心愿上班,晚上也跟着两人一起吃饭,进进出出就跟一家人没两样。   这天在心愿妈不停的打电话催促下,梁心愿决定要回一趟南部。   「外婆摔伤了,妈要我这星期一定要找时间回去。」她忧心仲仲的放下电话,外婆是她很重要的人,她可以不理会妈妈层出不穷的相亲借口,但是外婆受了伤,说什么她都得回去看看。   「我也正想找个时间带妳回去一趟。」   「咦?」   「我想再把妳娶进门,妈妈那关我总得要过。」这可比过五关斩六将要难了,不过难不倒他,他会让岳母看见自己的诚意。   「不是我要恐吓你,我妈那关没有这么容易过的。」   风静起亲了她一下,胸有成竹。「看我的!」   几天后,因为梁心愿的伤口要拆线,上路之前必须先去一趟医院,于是他们先把她要带回家的「喔咪阿给」给搬上车,只要复诊完医生说没问题,就可以直接南下。   「没有听说这块区域有重划的公告啊,怎么最近搬家的人特别多。」静候在车旁的梁心愿疑惑的问道。这情况已经持续好一阵子,莫非他们这里要住进来什么大人物?要不然怎么大家都忙着往这里搬?感觉上,还有些眼熟。   风静起则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连看也没看上一眼。   「他们都是朱雀堂的人。」   「我听错了吗?」   「妳耳朵好得很。」他亲昵摸摸她小巧的耳垂。「他们都是我的手下,我让他们住到附近来,我想大家互相有个照应比较好。」   他说得很自然,并不打算骗她,把这些人摆在她身边,要保护她会变得比较容易一些。   有人太不安分了,把脑筋动到他头上来,然而,要牵制他最简单的就是梁心愿,他不能让牵制变成事实。   他的身分敏感,把人全拢在一块势必会引起警方的注意,不过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可以利用警力牵制一些他不想看见的事情,看谁敢来动他的人?梁心愿不疑有他,点头称是,「还是你最厉害了,想得那么周到。」这就是梁心愿最难能可贵的地方,她总是单纯的信赖别人,尤其是风静起。一件不寻常的事情就这么掩饰过去了。   梁心愿的家在左营,不是务农的人家,却有着大大的晒稻埋,翻建后的红色瓦房,朴拙又温馨。   心愿爸在区公所上班,标准的公务员,温吞不管事的性格,也算是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命男人。   心愿妈呢,也许是互补关系,她可强悍许多,不管内外都是她在拿主意,就连父亲过世后把自己娘家妈妈接来跟他们一起住也是她说了算。   一家两代住一起,人口虽然稀少,日子却很平顺。   两个人回到左营已经是黄昏,彩霞满天,心愿的阿嬷还坐在院子里翘首盼着。   梁心愿一下车就飞奔过去往她阿嬷身上赠。「阿嬷,我回来了,天都黑了,外面蚊子多,我们进屋里去。」   「我在等妳啊。」穿着白裯宽大衫子和宽口裤的阿嬷脚踝裹着厚厚的纱布,老人最不禁摔,就连手背都有瘀青,梁心愿觉得好心疼。   「来来来,我们到里面说话。」她准备去扶老人家。   「妳别用力,我来就好。」风静起放下手中的礼物,伸手接住阿嬷的身体,在老人家微带讶异的眼光里把人搀进房子。   心愿妈在围裙上擦着手,边从厨房走出来。「……怎么拖到这么晚,不是中午就出发了?今天是假日火车挤不挤?人多不多?」   「妈。」   「有客人啊?妳这丫头没说要带人回来……是你?」   「妈。」风静起让阿嬷坐进摇椅,开口喊人。   「我只有煮了我们家心愿的饭,没有你的份。」一看见这洋人她心里就有气,想看她好脸色,下辈子吧!   「妈!」梁心愿猛递眼色。妈,妳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直接啊?   「我来打扰了。」风静起还是笑。   「你先去把礼物拿进来吧?」她不想见他和母亲一见面就起冲突,于是指挥风静起去拿东西。   「什么礼物,我可不希罕。」   「妈,我买的,都是花我的钱钦。」   「我怎么会生妳这么笨的女儿,那么大一棵摇钱树不会多压榨他一点,妳居然自己花钱?」   真难讨好,「妈,老爸呢?」他们家唯一制得住老妈的人哪去了?   「还能去哪?去李课长家打牌去了。」心愿妈转身进了厨房。「我在包水饺,妳进来帮忙。」   梁心愿弯腰在有些重听的阿嬷耳朵旁说话。「阿嬷,我进去帮妈妈包水饺,等一下静起会进来陪妳说话。」   「去吧、去吧,阿嬷很久没有跟帅哥聊天了,妳不用担心我。」乐天知命算是他们家的特色,阿嬷年纪虽然大了,老人家的慢性病也不少,可是仍旧非常好相处。   「晚一点我帮妳按摩,血液循环好一点,瘀青也容易散。」   「乖乖,赶快进去啊,不然妳妈妈那只母狮子要发火了,不过,别生她的气,她可都是为妳好。」   「我知道。」在阿嬷满是皱纹的脸上大大地啦了下,惹得她笑呵呵后,梁心愿进厨房去了。   方桌上摆满一只只白胖的水饺,沸腾的锅子里也有不少水饺在翻滚着,熟悉的家常菜香气让她有回家的感觉。   「妈,我肚子好饿,有什么好吃的?」对妈妈撒娇向来无往不利。   「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吗,你们什么时候又在一起的?」嘴里骂着的人却随手打开用纱罩盖着的小桌子,上面都是梁心愿爱吃的左营小吃。   她揽住妈咪的脖子,「都是我爱吃的,妈"我就知道妳最好了。」   「切,别拍马屁!」拍了下女儿的手,心愿妈脸上硬邦邦的线条挂不住,忍不住笑了。   梁心愿洗了手,小桌上有左营菜市场一早卖的米粉羹、脆肠、猪舌、肉丸,还有她从小吃到大,以前上学总要绕到果贸小区买一份吃的馅儿饼……   她很努力的开动,还不忘含糊不清的问:「那个老板还是开奔驰送便当啊?」   「换他儿子喽― 喂,妳也留点肚子吃饭啊,冰箱还有妳爱吃的判冰。」   「妈,我好爱妳喔!」   「我知道。所以,你们是怎么又在一起的?我真是老了,搞不清楚你们年轻人在想什么,想当初分的要死要活,现在又看妳那股亲热劲,妳要不是我女儿,我就随便妳去了。」   梁心愿呛了下。   「妈,请您别骂心愿,这都是我不好……」接话的人是风静起,他高大的身体一进到厨房,整个空间突然小了一大半。   「你别进来……」   「我不能让妳自己面对炮口,让我来跟妈说好吗?」   「你想说什么?」心愿妈不管那些水饺了,转过身来气势磅波的面对他。他态度从容,面色沉静如水。「妈,过去我跟心愿之间有些误会,我也知道您很生气,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同意我们。」   「同意你们在一起然后再让你把她抛弃?」   「不会,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弃她。」   「我只有心愿一个女儿,她能够有美满的归宿,能够遇到一个好男人照顾她是我这母亲的微薄心愿,你要说那些什么大道理我不懂啦,只是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对不起,您尽量骂我好了。」   看着这无缘的女婿随便她念,老实说心愿妈的一把火也烧得很无力,看看面露哀求的女儿,她摇摇头。   「我不骂了,浪费我的力气跟口水,随便你们啦,你们的事我不管了。」   就算她要大力反对那又怎样,她那个笨女儿还不是又把人带回来了,带了回来,就表示两人已经破镜重圆,她一个欧巴桑反对什么?要吃苦的,能幸福的都不是她,很多事情都不是她能左右的,还是自己的老妈说的对,儿孙自有儿孙福。   「妈,您别生气。」梁心愿挨过来。   心愿妈用沾了面粉的手碰碰女儿的脸。「妈不是在刁难他,我只是希望他对妳好,妳能够得到幸福妈才安心。」   「静起对我很好。」   「那就好,去隔壁叫妳爸回来,说要开饭了。」她转头回灶前忙去了。   梁心愿沉默的跟着风静起走出厨房,阿嬷专心看着电视二十四小时都在播放的韩剧。   「我去叫爸回来。」   「我陪妳。」   她点头,两人步出了梁家。   「别生妈的气,她不骂你两句没办法消气,刚离婚那阵子她被我折腾得很厉害,你看她头顶上那些白头发都是因为我跑出来的。」凉风吹来,灰蓝的天空挂着几颗稀疏的星子,月牙若隐若现。   风静起搂住她,「我有长期抗战的准备,我皮粗肉厚,就算她要打我我也捱得住。」   「妈才舍不得打你。」   「我知道啊,不然她一看到我就可以拿扫把把我扫出门了。」   「以后要知恩图报,要对我更好,我会吩咐你儿子帮你一把的。」   「遵命,我的女王,谢谢儿子或……女儿。」   第九章   从左营回来,坏消息是心愿妈并不准备那么快原谅让女儿吃了很多苦头的女婿,唯一比较令人欣慰的是,她在获悉女儿怀孕了以后态度有软化的趋势,吩咐他下次还要载女儿回家。   所以,这一趟南下也不算空手而回。   人家是母凭子贵,他风静起是老爸凭借还在妈妈肚子里的孩子得到比较好的待遇"算了,能够让心愿开心比较重要。   一连两天没有进朱雀堂,他一走进办公室,大鸟就斓住他。   「老大,那个薇薇小姐等你好久了。」   「她又来台湾做什么?」   「她说有十二万分紧急的事,前天就来了,可是你吩咐过不许招待她,所以我也没敢联络你。」薇薇的挑衅行为过后,金恩写来了长长的道歉信,他不是小鼻子小眼睛的人,他告诉金恩两人的交情归交情,不会因为薇薇的说话不得体而有隔阂。   他以为事情应该就这样过去了。   那个娇蛮的小姐又来做什么?   「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老大,天地良心啊,你见她一面,你就知道……哎呀,真是叫人不忍心,你知道我对女人没辙的。」大鸟猛搓手,有谁能看着花一样的小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无动于衷的?他就是没办法。   「是盛夏让她进大楼的吧?」看起来朱雀堂的纪律需要好好整顿了。   大鸟的额头沁出重汗。   「美女嘛……去到哪都吃香!」   「你出去,让她进来。」风静起给他一个闭嘴的眼神。   「是。」得到风静起的允许,薇薇很快被带进办公室。她红肿着一双眼,漂亮精致的五官有些憔悴,显然这两天是经过了一番精神上的煎熬。   「阿瑟"」她嗫嚅的叫了声,眼眶就红了。   「发生什么事,妳不是回美国了?」一双眼沉似暗夜,他端坐在旋转椅上,她任何再细小的表情都逃不过他鹰集般的眼神。   「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我爹地被一群坏人绑走,他们说……说要你去换他回来,我想不到办法,只好来找你。」她的着急不像是装的,声音还有身体都在发抖。   「要我?」   「是,他们说只要你肯出面,他们就放了爹地。」   「金恩在哪里被绑的?」   「饭店……台湾的饭店。」她看见风静起瞇起了眼,连忙解释。「是我拜托他跟我来的,我……还是想见你,谁知道那么高级的饭店半夜居然有歹徒闯进来拿刀子威胁我们。」   「别哭了。」他把面纸拿给她,「对方是混哪里的,他们说了吗?」   「我不知道,他们说只要你答应见面,他们就有办法联络你。」   他冷笑。这么神通?那么他就等着。   很多事情其来有自,拿金恩威胁他?的确是道上的手法,但就不能有点新意吗,每次只能搞绑架?   他想扮善良也有人看不过去吗?这些人该不会以为他漂白了就不会使坏了吧?   也好,筋骨太久没动,兄弟们大概也都生锈了,那就出门玩一玩,活动一下吧。   「妳回饭店去,有消息我会联络妳的。」既然对方说有办法联络到他,那表示他在明,对方在暗,他就守株待兔吧。   「不,阿瑟,请让我一起去,我担心爹地。」   「妳从来都不是那么有胆量的人……」何况她跟金恩的感情什么时候变好了?要是风静起的眼神能射穿人,她早就千疮百孔了,薇薇垂下眼帘,手绞着衣襬,闪躲他的眼光。老实讲?经过这几次的相处,她慢慢明白了他并不像表面这么无害,在某些时候,他比谁都可怕。   「不管我是不是讨厌他一个女人换过一个女人,让我妈过了半辈子痛苦的生活,如果他真的死了,我的良心会过意不去的。」   「那就一起等吧,我先让人去找一件干净的衣服给妳。」   薇薇眼中又泛起爱意,这么体贴又温柔的男人为什么不能属于她?为什么?她好不明白。   风静起完全无视她眼中散发的情感,按下通话键吩咐一阵后就开始处理起公务来,把薇薇当成了隐形人。   「阿瑟,谢谢你。」   被他这样冷落她是气得牙痒痒,但是,有求于人她又能怎样?   「金恩是我的朋友,我在他身上学到很多东西,我的能力所及,没道理不救他。」   「我……」她听了动容,但是,最后还是选择了什么都不说。人都是自私的,她承认自己也是。她没办法开口要他不要去。   对方指定的地点不远,在阳明山公墓区。   由于对小客车实行禁止进入管制,风静起把车子停在山下,安步当车的沿着阶梯来到对方指定的第三小区。   那里人烟稀少,除了管理员,平常都不会有人。   果然,对方一看到单枪匹马的风静起出现,带头的男人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神刀果然有信用,说一个人来就真的一个人出现,真要说你这样的人是自信过头,还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威廉· 戴尔,你是马文· 戴尔的儿子?」他们见过,不欢而散,为的是马文· 戴尔的病情。「我真不想赞美你好眼力,的确是我。」   他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对你父亲的过世感到遗憾。」   「遗憾有个屁用,你为什么不救他?要是你肯动刀他也不会死!」意大利人是热情好客的,但是意大利的黑手党就跟好客完全无关了,不小心招惹上,可是会死得很难看的。   「我跟你说过不是我不救,我只是医生,不是神仙,他病入膏肓,就算把他救回来也多活不了几天。」一个有毒瘾的毒枭,救回来只会危害世人而且浪费医疗资源。   「你胡说,你明明救了我们的死对头史蒂芬,那次的开刀让你出尽锋头,所有的报纸媒体都是你的访问。」他说得咬牙切齿。   「所以,你三番两次要杀我?」比较起威廉· 戴尔的激昂,风静起可是气定神闲多了。高大却瘦如竹竿的身材,蜡黄的脸色,发抖的双手和他的父亲如出一辙,想不到他年纪轻轻染的毒瘾一点也不输给马文· 戴尔。   好几年前他曾经应邀去给人看诊,对方的名头很大,是意大利在野联盟中左派众议院的一位大老,他也就是威廉· 戴尔的父亲,很不幸的那一趟意大利之行,他也经友人介绍替右派执政同盟的主席史蒂芬进行了一次胆囊摘除的手术,手术很成功,史蒂芬到现在都还在政坛上活跃着。   「我直箱心不透,你是打不死的蟑螂吗?就连在查德我都杀不死你?」   风静起脸上一片漠色。   「你一点都不惊讶?」威廉· 戴尔对他的无动于衷很不满,要不是东方帮出手介入,那次的爆炸早就可以要了风静起的命。   东方帮,等他对付完风静起,早晚要铲除这个妨碍他的绊脚石,虽然东方帮目前是美国排名前十大商业王国之一,是黑白两道的传奇,他要能扳倒这个黑白通吃的企业集团,那么那个老是指着他鼻子骂的父亲就算尸体已经烂了,也不敢看不起他了。   「我知道是你下的手。」   「什么?」   「要查你们一点也不难,你不会以为东方帮的人可以任意让人欺负不闻不问,不对你们采取任何行动吧?」   东方帮很护短,而且向来眶皆必报。   有时候所谓的报复不一定是以杀制杀,经济制裁比什么都可怕。   威廉· 戴尔脸沉了,方才的嚣张跋扈褪得干干净净。   「我们毒品生意经常在边界失利,赌场、酒店、妓院也被检举搜查,都是你们干的?」不管他利用多少管道寻找敢跟他作对的人就是一无所获,原来……原来竟是东方帮搞的鬼。   「那不是我做的,我只能这么说。」是他那票师兄弟干的,刚刚说了,东方帮很护短,而且眶訾必报。   「让史蒂芬那老头跟我作对,让我在政坛站不住脚的也是你?!」   「这不关我的事。」   「神刀,我今天要你付出代价!」威廉· 戴尔恨极,脸都扭曲了。   「我不会以为你要我来是要请吃饭。」   要把帐都算在他身上,也可以,反正他已经没有理智可言。   「不想见见你的老朋友金恩,确定他人还在不在?」威廉· 戴尔阴险的笑,他的表情阴狠,令人心寒。   「我想不必了,你要的是我不是他,他的用处在于要挟我出现,你们都有耐性等我两天,杀他对你们没有意义,没有意义的事情你不屑做。」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么你就该知道你会死得很惨。」   「在黑社会打滚,这条命就不是自己的,我随时都做好了被取走的准备― 不过,那是以前的想法,现在,我的生命里有更重要的东西,所以恐怕要令你失望了。」   威廉· 戴尔仰天狂笑。   「大话人人会说……来人,把他的身体给我搜干净,连一根牙签都不能留!」他就不信一个人孤势单的男人能做什么?   「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要不然我不敢保证尊夫人的安全。」风静起平静无波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痕,他毫不反抗的让威廉· 戴尔的手下搜   身,缴了他的Glock 手枪,其它口袋的杂物也被搜刮殆尽。   「枪是好枪,不过,你真的很小看我,你以为一把枪就能让你全身而退吗?」他手一甩,把枪扔给了手下。   「让我看她。」   「你现在可是没有半点跟我谈判的筹码!神刀……」大局已经在他的掌控下,「既然你快死了,我就大发慈悲让你看一眼,不过你的死相不好,到时候在尊夫人心上留下阴影可不关我的事。」   风静起真想叫他闭嘴,现在重要的是他要见到心愿,确定她的状况,她可是有孕的人,非比寻常。   威廉· 戴尔拍掌,有人从暗处带出了梁心愿。   她被限制了自由,双手被铐住,面容虽然有些紧张,但看似完好无缺。   「静起。」   「别紧张,会没事的。」他许下承诺。梁心愿虽然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也知道此时此地最好什么都不要说,以免影响风静起的心情,只能用眼珠紧紧的锁住他,里头是满满的担心。   「好啦,小两口要谈心有的是机会,我的枪法很准,会一枪送进你们的心脏,让你们一起作伴,路上不寂寞。」   然而,事发突然,一把银色小刀闪电般的射向威廉· 戴尔,他的手下见状况不对,探掌扣向风静起的咽喉,但是被他伸手格开,反手劈向对方的后颈,那人连吭都没吭便倒地了。   他是医生,对人体穴道也有一定的认知,要料理一个人简单得很。   小刀原来是把精心打造的微型手术刀,那刀像毒黄蜂插入了威廉· 戴尔的胸口,他痛得倒吸一口气,暴怒的嘶吼,「你们这群蠢货还在看什么,给我杀了他,不,把他打成蜂窝!」   异变突起的同时,梁心愿踢了看守她的人一脚,趁着那小喽啰发怒的扳她的胳臂时,身体借力使力往上飞旋,用以前学来的跆拳道重重地踹了男人一脚,不过因为她的双手被束缚,也重心不稳的一个大趔趄,碰撞了另外一个男人后跌进了不知名公墓的墓丛上,接着就再也不动了。   风静起见状肝胆俱裂,拿出藏在身上的烟雾弹往天空上抛,七彩烟雾往天上冲的同时,密密麻麻如同蚂蚁般的黑衣人出现山头。   那气势,如同战争。   黑衣人每个都一身特殊装备,枪弹缠身,手上不是杀伤力很强的霰弹枪,要不就是火力勇猛的突击步枪。   胜负立现。   威廉· 戴尔喃喃地骂了脏话,除了不敢置信还是不敢置信。「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下次要对付人之前先搞清楚对方的实力,东方帮在台湾可不只有一个朱雀堂,你真的太小看我们了。」风静起很有良心的给他忠告,神色旋即转为冷酷,「但是我十二万分的确信你这辈子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说完越过他还有剩蛇、勾陈与青鸾三堂堂主的身边奔向梁心愿。她可千万不能有事!   很不幸的,才脱离安胎恶梦没多久的梁心愿因为经历绑架,受惊吓,又摔跤的非人过程,在风静起的坚持下又住院了。   奇异的是她虽然看似重重地摔了一跤,腹里的胎儿却仍旧乖乖的躺在妈妈肚子里,没有造反,没有出血,甚至些微的擦伤也没有。   这是奇迹。   「静起,等我出院,我们去向那坟墓的主人烧香道谢吧,我觉得是他在冥冥中替我保护了Baby ,你说好吗?」尽管人躺在舒适的病床上,心里头搁着的事情也没少过。   「妳说什么都好,我没意见。」只要他们母子均安。   「我什么事都没有,住在这里浪费钱又没什么用处,我们回家吧?」病房不管多么舒适都是病房,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好。   「妳说我大惊小怪也好,我就是不放心。」   「凭良心说,你是担心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我这做妈的?」忍不住要计较一下,不说清楚不放过他。   「孩子可以没有,我们以后只要妳愿意就生,不想生就不生。但是妳不行,妳只有一个,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女人。」   梁心愿可没想到他说得这么露骨深情,一下红了脸蛋。   「再两天,如果医生确定真的可以回家,我马上带妳回去。」   「你每天都这么说……」她有些不高兴,槌了他一下,觉得他根本是在敷衍她。   「天地良心,这次一定是真的,不然等一下周医生来巡房,妳可以问他。」   风静起把金恩还有薇薇送来的香槟百合拆开包装放在水瓶里,顿时满室生香。人家都挂保证了,梁心愿总算不再计较几时可以出院,反正她知道风静起表面看似好商量,其实骨子里有自己的决定,他要是不松口说可以回家,她是别想离开了,再加上他已经给她请了二十四小时的看护,她只能认命的在医院里耗下去了。看着摇曳生姿的白色花朵还有搭配的姚金娘,以及两只身穿背心一脸淘气的小熊娃娃,她不由得想到那对父女。   「他们都没事了吧?」就算同样都是被威廉· 戴尔当作用来威胁风静起的人质,她始终没机会和金恩说上话,她在医院清醒后,金恩只是满怀愧疚的再三道歉,一直说给风静起添了麻烦,最后带着已经变得安静许多的薇薇离开,就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不用多问风静起就知道她指的是谁。「金恩带着薇薇回美国了,他们的事不用妳担心。」   「那么,那个坏人呢?」   知道她的好奇心若没有被满足,肯定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他干脆坐到床沿,把事情的后续发展说了个大概。「威廉将会被遣送回意大利,现在正在谈引渡条件。」   「你是因为对人性灰心,所以不愿意再当医生的,医师执照根本从来没出过问题吧?」她实在聪慧,抽丝剥茧便把事情兜在一起了。   「这只是其中一个因素,最重要的是当医生太忙,即使开了诊所,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得守在诊所里面,反而更不自由,这违反了我想陪伴妳的想法。」   「这样不可惜吗?你真是一个很优秀的医生钦。」   「以前,或许我的野心很大,想到处去看,觉得自己的能力充足,世界上没有难得了我的事,可是,两年的休养沉潜让我有时间好好回顾自己跟妳的事,我发现,没有妳我根本飞不起来,一个男人要是没有家,没有能让他心安的另一半,不管在哪方面有了成就,没有人可以分享,一切都是空的。」   梁心愿感动的说不出话来,捏住他的手心,就这样握着,久久不放。   好一会儿,她想到一件更严重的事。   那天又是刀又是枪的,他们可是违反了枪炮弹药管制法啊……   不等她开口,风静起索性主动道:「所有的事有颜律师会处理,帮会的刑事委托都归他处理,妳啊,真爱操心,就别管那么多了,有我在,放心吧。」她吐了吐舌头,她不会真的变成爱操心的大婶吧?两天后传来消息,因为抓到毒贩头子威廉· 戴尔的不是警方,而是「恶名昭彰」的黑帮,警政署在彻夜开会之后答应交换条件,就是不再追究朱雀堂跨海来台的事情,也撒除对他们的监视,再来,抓到威廉的荣誉没有朱雀堂的份。   而关于帮派之间的不正当械斗……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听起来怎么都是所谓的人民保母占上风,他们什么事都没做,还真好意思把功劳、人情全拿了。   其实警方不敢明说的是他们最近也受到很大压力,胜蛇、勾陈、青鸾都透过更高层的关系给他们施压,就连美方也有人在关切。   经过种种考虑,既要能让正义的一方面子不要丢太大,又要自圆其说,也只能这么蛮干了。   「便宜都让他们占了,还得理不饶人呢!」什么人民保母,太圈圈叉叉了!   「无所谓,」轻抚她气红的脸,他一点也不在意。「我们大家都平安,三个堂口的兄弟也没有任何折损,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了。」「也对,有什么好争的呢?」她靠在风静起肩上,幸福那么满,谁无聊的还要去追究那些。   「我这两天都没有看到火儿。」虽然相处日短,她已把火儿当弟弟看,不免问上一问。   「他说他没脸见妳,因为他一个不注意让妳被掳又受惊,他很自责。」   「我不怪他,这又不是他的错。」他还只是个少年,谁会因为这样怪罪他?真是个叫人心疼的孩子。   「过几天等他想开了我再让他来看妳。」   「也好。」   不过,火儿的心思不同于一般人,几天后他给梁心愿留了封信,说他要回学校去把还有一个学期的课业完成,然后人就失踪了。   风静起派人去找过他,不是要他回来,只是想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回学校去了,而不是在外面晃荡。   一年后陆续传来火儿的消息,他以吊车尾的成绩进了军校,成绩虽然不亮眼,但是他的好体格、灵敏的活动力很受长官欣赏,之后并不负众望加入以严格著称的陆战队,最后以最优异的成绩离开陆战队,加入特种部队。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陆陆续续的,天堂的员工、朱雀和其它三个堂口的堂主都来致意慰问她,也不是每天人都这么多,难得一天清闲下来,风静起忙别的事情去了,二十四小时的看护见她没有说话聊天的意愿,很自动的到外头找伴去了。   她摸着小腹安静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一件被她忽略很久的东西。   她小心的下床去翻找自己的包包。   包包有些脏,她不在乎,很快找出她要的东西来。   东西很小,不到她的巴掌大,这就是之前她打电话到美国,东方清俊答应要寄给她的带子。   东方清俊很细心的叫人拷成VCD,自从收到这块袖珍VCD以后,她像小偷一样,不敢放在家里的任何地方,生怕被某人发现,只好随身携带,事发那天它就放在自己的化妆包里,那些坏人虽然把她的包包乱搜了一通,对女人的私人物品却是毫无兴趣,它就这样逃过一劫。也是运气好,风静起刚好留了一台他晚上在这里办公的笔电,她拨拨弄弄,屏幕的影像很快出现了。那不是什么太欢乐的场面,几乎从一开始梁心愿就被里头的人紧紧揪住了心,   片子不长,片片段段的,应该说是一个一个阶段的拍摄。   那片子里的主角是全身被包扎得像木乃伊的风静起,一动不能动的他,坚持要下地又不要别人搀扶的他,因为不能自主跌在地上一脸苍白满身大汗的他,还有手术时眉头深锁,忍受剧烈痛苦的他……   梁心愿几乎不忍再看,但是她仍捣着脸,咬着唇,坚强的看完半个多小时的片子。   片子最后是一片空白,她无力去按退片键,因为她已心痛得快要爆开―   他为她有多么的勉强自己。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   她她她她她……她能够为他做点什么?   第十章   她这阵子交了个网友。经常跟对方约在MSN ,两人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一聊就能聊上好久,乐此不疲。   也不知道对方做什么的,有没有正当职业,只要梁心愿随时叮咚,对方很快就会出现,聊来聊去,最后两个很麻吉的人嫌打字慢,改用Mic大聊特聊了起来。   风静起注意到的时候是有点吃味跟忐忑的,要是她在网络上交了男朋友,那他怎么办?   真是不安分的孕妇。   谁说这年头孕妇就不吃香了?要是他变成了下堂夫?不行!不过后来偷偷听他们的谈话内容,聊的几乎离不开吃,什么活鱼三吃要讲究刀快手快,开膛挂糊油炸浇汁到上桌,鱼要张嘴鳃阖,尾摇鳍动……这哪是吃鱼,半生不熟的鱼,既不卫生也不美味,恐怖。   不只有吃活鱼,还有什么「拚死吃河豚」……竖耳朵继续听,嗯,鲍鱼汁花兹加米饭,这好像正常多了……呃,他断语下的太快,鲍鱼、花菇还有酌量的蝎子、青蛙肚"嗯r 真是够了!   对方是厨师吗?可是哪来这么叫人不舒服的菜单?   说到厨师,他倒是想起一个人,他们家老二东方孙朗的老婆,她煮的菜若称第二,绝对不会有人敢称第一   一连几天越听越心疑,这两人已经聊到另外一个层次,生男秘诀,生女秘方,梁心愿甚至点头称是,埋着头苦作笔记,就怕漏了什么重点。   「心愿,我上班了。」眼看上班时间一分一秒逼近,他是以身作则的人不喜欢迟到。「恩。」   就这样?   上班前的亲亲呢?   「一起走,要不要搭我的车?」   「你先走,我还在忙。」   跟网友聊天哈拉叫做忙?   「妳今天不进公司吗?」   梁心愿迟疑了很久,显然是没办法一心二用,「晚一点啦,你快走,别在那里啰啰唆唆的。」   居然嫌他啰峻,他还不到人老珠黄啊!   最后他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热吻,那是他自动去索讨的,把专注在屏幕上的小脸扳过来,重重的对准那张小嘴。   他在气什么?今天的吻怎么好像有点惩罚性?梁心愿摸摸唇,发现居然肿起来了耶,他哪根筋不对了?但是,呕了呕嘴,她又回到对话框去了。十分钟后她结束对话,把方才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重复的念了一遍,就算联考她也没那么认真过。   「首乌杜仲汤,桂枝、当归、熟地、川芍、枸杞、黄耆、首乌,用带骨的小肥羊肉下去炖煮,三十分钟起锅,那我得赶快了,中午前看能不能来得及?」   抓起小钱包,她匆匆出门上传统市场去采买了。   明明他心机深沉,浮躁这两个字跟他一点边也沾不到,可是来到办公室的风静起就是不能专心,计算机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压根入不了他的眼。   他拿起电话按下一组只有他们几个师兄弟联络用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电话线那端接听的人叫东方孙朗。「老二,我老三。」   「唷,八百年不见,居然想到要打电话给我,我叫人去看一下是不是天要下红雨了。」调侃声清朗的传过来。   「老天爷又不是闲着没事干,下什么红雨,倒是我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个网络IP地址你帮我查一下。」老二擅长反跟踪,也是数一数二的计算机黑客,查个IP位址对他来说只是小事一桩。   「奇怪"这地址有点熟。」东方孙朗停顿了一下子。   「快说!」风静起迫不及待了。   「老三,你对我有意见吗?这是我家用计算机的IP。」   「确定?」这算误打误撞吗?   「只有你敢对我说的话打折扣。」   「家用计算机,那用计算机的人都是自己人了?」   「我老婆。」   「喂,我说老二,你也稍微说一下你家那口子……」害他以为是哪来居心叵测的网友。   「我老婆哪里惹到你?」一提到自己的另一半,越洋那端有人口气变差了。风静起一五一十的把最近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谁知道东方孙朗听到最后只摇下一句,「你这笨蛋,别人在福中不知福,我很忙,别再打这种没有营养的电话来!」   叩,电话挂了。   被抢白,还被挂电话,风静起瞪着话筒,心里怨念一堆。   跟心愿聊天的人是那个杜晓算,好啦,她也算是很不错的女人,她和自己的亲亲老婆作朋友倒是很合适。   事情弄清楚后,他的心情总算趋于稳定,专注力跟精神都回来了,拿起迭在桌上小山似的卷宗,开始办公。   他一专心,时间过得飞快,等他伸了第一个懒腰时,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了。   敲门声在他按着眉间纡缓酸痛的眼睛时响起,进来的人是梁心愿。   她笑容可掬,晃了晃手里的保温锅。「看起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妳给我送吃的?」风静起不无惊讶,她的身体已经进入医生说的安定期,虽然有爱心便当很好,可是他仍然不希望她太累。   「当当当,营养丰富的大补汤,强筋健骨,促进血液循环、新陈代谢的好汤。」   哇,好大的来头。他突然有些不安,里面不会是她早上说的那些奇怪的山珍野味吧?他真的没那癖好,他对吃食从来不挑,真的不用刻意说……   「十二点,你休息了吧?晓算说这种东西就是要趁热喝效果才会好。」她像招财猫似的直对风静起招手,还很贴心的把一切布置妥当。   阿娜答的爱心,要是你,你吃不吃?   吃,就算毒药也吃。   邀天之幸,那些肉块除了中药味浓郁了点外还不算难吃,面对心愿亮晶晶的眼眸,他很捧场的花了半个小时把东西吃光。   看他吃得带劲梁心愿很高兴,开始滔滔不绝说起未来的计划。「晓算说春夏秋冬的补汤都不一样,像药膳四物鸡、剥皮辣椒咖哩鸡、鳖汤鳝鱼堡……」   他听得寒毛直竖。「停一下,老婆,妳花那么多心思弄这些给我补,我不觉得我的身体哪里不好,要是补过头反而没有益处。」   「我知道我手艺不好,很难吃吗?可是就算是为了我吃不行吗?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她软言细语,睁着谁也无法忍心拒绝的水眸。   「不难吃,这可是妳的爱心补汤,别人想要不见得有,我怎么会认为妳在害我呢?」   自作孽不可活啊,他只要坦白的说他讨厌中药的味道不就结了?   那天,他自厌了很久。   这补汤只是开始,从那天后他整整吃了半年的各种补汤,风静起都觉得自己强壮得可以去应征变形金刚的幕后替身了。   了不起,了不起就吃到她生产吧,到时候有孩子绊着她,她就不会有时间弄这些汤汤水水了。   忍啊。接着,雨季来了。没有害喜现象,体重也比之前多不了多少的梁心愿对气候变化敏感起来,一遇到变天,她甚至会放弃孕妇备受宠爱的礼遇,换她替风静起按摩热敷,常常弄得满头大汗仍不肯停止。   风静起阻止不了她的殷勤,他真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就在他怀抱一肚子疑问得不到答案的时候,某天他从电视柜最角落的地方看见了一片VCD,眼生的东西,随手播放,所有他搞不懂的事情都有了完美的答案。   这个傻女孩。   是夜,他把心愿搂在怀里。   「妳是看见我在美国的复健过程才觉得我身体不好对吧?」   「嘎?」秘密被发现了?   「我大哥有时候很喜欢恶作剧,他故意寄这东西给妳,是要让妳歉疚,也希望因为这样可以早点撮合我跟妳。」老大,老大,你可是害惨了我。   「你是说影片里的那些都是假的?」梁心愿大大震惊。   「是真的。」   「那……」「东方集团旗下的医学中心拥有全世界最优秀的医生,要是连他们的手术也无法接好我的神经,大哥早就把医学中心解散了。」「大哥好坏!我担心了好久,心里一直很不安。」   风静起用力的抱她,给她安慰跟柔情,「有机会我替妳骂他,不过不管怎样我心里对妳的感情都是真的,一直都没有变。」   她眼眶微湿,把头埋在他肩胛,用身体回应了他的情感。   七个月后,梁心愿平安生下一个活泼健康的小女生。   唯一小小的遗憾是,她跟风静起始终没有再婚,两人保持着同居的关系直到很久以后。   爱情,有那么多样貌,有没有婚姻其实真的不重要。   全书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ting2004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